出使团队抵达大沽时,两万官兵已经登船,整装待发。
在鸿胪寺少卿——出身岳麓书院的赵良成亲自带领下,使团全体成员叩别皇帝、依次登船;就连辛西娅,也以属国公主的身份行了臣礼。
旗语挥动,二百艘宝船齐声长鸣,声势极为浩荡。
饶是乘坐了火车,见识过火车的鸣笛声,随行的英吉利使团成员仍觉得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便是华夏大臣中,也有几个被吓得浑身哆嗦。
让王紫凝欣慰的是,她的两个女儿,黛玉和宝钗,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惧意。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她的胳膊,看向船队的眼神却是同样的向往。
一个向往外面的世界。
一个向往远方的爱人。
王紫凝把两个女儿的手握在一起,拍了拍,安慰道:“下一次,咱们也坐船去海外看看!”
黛玉和宝钗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她们不知道母亲说的“下一次”在什么时候,却知道,一定会有那一天。
大沽当地的官员早设好了宴席,准备接驾。明华却惦记着京都之事,只匆匆用了午膳,便率众返回。
一来一往,仅用了四个时辰,抵达京都火车站的时候,天还没黑。
尚未下车,明华就发现事情不太对。
火车站自然安排了人守卫,毕竟皇帝出巡是大事,为防止有人趁虚而入,明华和林如海都只敢去一个留一个。
既得防人偷家,还得防人偷袭,两人分开,一是为了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二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可明明都做了万全的准备,这守卫士兵怎么看起来都紧张兮兮的?
明华没有下车,先打开车窗问道:“有何事发生?”
“禀陛下,”京营节度使裴将军迎了过来,“外面有位大人,身着五品官服,说是闽南兴化府的同知,特来京都向陛下请罪。”
“地方官员,无诏不得入京。直接治他个擅离职守之罪,褫夺官位,着刑部审理即可。裴爱卿莫非连这等事都办不好?”
明华直觉这事儿不简单。
一个地方官儿,入京直接找他请罪,关键是,还知道他此时此刻会出现在京都站,这里面,必有猫腻。
“请陛下恕罪!臣本欲如此安排,谁知三位王爷正好来车站迎接陛下,便要听听那贾大人怎么说……”
“朕的三个好兄弟都来了么……对了,贾大人?”明华皱眉:“荣国府的?”
“他没说。”
“继续。”
“贾大人自陈,多年前曾受逆贼王子腾指使,办下一桩错案。后时刻想起,一直如芒在背,今年才下定决心,来向陛下请罪。
且涉案之人如今就在京营任职,事关陛下安危,他不敢不说。”
明华问道:“你的人?是谁?”
裴将军也一脸茫然:“臣亦不知啊!如今这京营的人,臣都敢打包票,绝没有王子腾余孽啊。许是因为臣在,那贾大人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涉案人名姓,只求向陛下单独禀告。”
火车的包间不怎么隔音,君臣二人隔着车窗说话的时候,隔壁的王紫凝母女三人已听得明明白白。
薛宝钗手里的帕子几乎拽破了:“妈!这明摆着是冲着哥哥来的!”
黛玉当初在荣国府的时候,也听过“薛大爷”打死人之类的话,后来才知道是误判,如今听来,这位贾大人是想翻案?
贾大人……兴化府同知……薛大哥的案子……
“啊!”黛玉惊呼出声:“是贾老师!”
没错,来者正是黛玉的“授业恩师”贾雨村!此人曾接受过甄士隐的资助,却忘恩负义、不思回报;曾受林如海引荐,原本的剧情里却更是恩将仇报、落井下石,断送黛玉终身!
便是在剧情大变之后,这位仁兄也不消停,在事业的高峰期,曾觊觎过科技大学校长职位。先帝与林如海都怀疑他是王子腾党羽,却抓不到任何把柄。
说起来,她家老林也真是够仁慈的,竟然放任此獠活到现在!
不得不说,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这老贾不知为何,好不容易躲过一劫,又上赶着作死?
王紫凝请来随行宫中女官,吩咐了一句,不一会儿,明华就亲自过来了。王紫凝带着女儿们正要行礼,明华连忙免了,直接问道:
“师母可知此事底细?”
王紫凝也不隐瞒,便把薛蟠一事合盘托出。
“……说起来,此事我也有错。当初我以为确是蟠儿失手打死人命,因不忍儿子就死,曾求助于王子腾,并在姑苏帮英莲恢复身份的时候,顺水推舟,让那位王大人圆了这个官司。
后来才从贾恩侯将军那里得知,这件事原是个阴谋。治死冯渊的大夫,多年来一直住在薛家庄子上,为的就是防备有人重提此事。
陛下若是不信,自可宣那大夫审讯,还有贾将军,对了,还有胡升,胡升一定知道内情……”
“师母,”明华见她神色焦急,忙安慰道,“华儿怎会不信您?且薛将军这些年,揭发北军乱象、离间茜香王室、内拒叛贼、外逐鞑虏,立下汗马功劳,纵使年少时曾犯过错,也足以抵消了!”
王紫凝得了这颗定心丸,才松了一口气。
她之前对薛蟠百般嫌弃,如今事到临头,才意识到,自己早就把他当作了亲儿子看待,早先的种种不满,不过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罢了!
明华留下承诺,却又想起了什么,问黛玉道:“这贾同知乃是林姐姐的业师……”
黛玉行礼道:“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贾老师此来,想必已将当年与民女的师生之情,以及家父对他的知遇之恩,全然割舍。陛下按律处置便是,民女绝无怨言。”
明华这才放了心,点点头,便走了出去,带着随从下车。
林姐姐也看出来了。
贾雨村此来,背后定有逸恭那小子的手脚;且对方此行,根本不是为了薛蟠,不过是在借薛蟠,离间他和林老师罢了!
来,便战!
他们师生二人连南北外患、海西列强都不怕,有何惧区区一个逸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