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几个哥哥起得一个比一个早。
最后走的八哥江建路没忍心叫醒可爱的妹妹，扛起家里剩下的工具出去收麦了。
江九九醒来守着空荡荡的屋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早晨的工分好挣，哥哥们这么懂事，叫江九九心里暖呼呼的。
家里上下一条心，没有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
她翻身下床，饭后将全家的衣服洗干净随意地放晾衣绳上，又将屋子收拾干净，便出了门。
不料，碰上了给叔叔看孩子的奶奶，真是够可笑的。连江九九死那天都没出现的奶奶，如今正编着草兔子逗弟弟玩。
这张秀莲偏心又古怪，生了两儿两女，只对最小的儿子好。杨春凤刚嫁过来时，老太太百般刁难，嫌弃饭菜做得难吃，短暂地看了老大一个星期，其他孩子生完问都没问过。
江金祥虽然每月发工资，但还要单独给他娘张秀莲一份。有一次单位拖欠工资，张秀莲跑到儿子家门口，又骂又跳，怪儿子不孝顺，故意饿她。
一向愚孝的江金祥也是那天彻底看清自己娘的本质，但也狠不下心责怪。
对上这种长辈，江九九本想躲开，但不巧对视上了，才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奶奶。”
对方顿了几秒，鼻子里冷冷地回了句，“嗯。”
不给江九九逃离的时间，她抱起孙子继续说，“你这娃怎么还上学呢！别人家的闺女早结婚生娃了，你赖在家里吃你爹的花你爹的，怪不得我儿子穷成这样。”
多刻薄的奶奶呀！
虽然不带脏字，可句句戳心，难听至极！
她江九九可不会白白受着。
“奶奶，我不花我爹的不吃我爹的，难道吃你的花你的？哎呀，我忘了，你每个月还要分我爹的钱呢。您心里明镜似的，怎么会不知道呢。”江九九挑眉，同时嘴角勾起。
这表情妥妥地挑衅啊。
气得张秀莲差点扔掉胖孙子，和江九九大战一场。
“好呀，你这丫头，啥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看我撕烂你的嘴！”张秀莲放下孙子，上前就要揪住江九九的脸。
但她哪有十几岁的孩子灵活，攻击都被江九九躲了去。
气急败坏的张秀莲嘴里没一句好话，“你这个臭赔钱货，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打人啦！打人啦！”江九九边尖叫着边往麦地跑。
张秀莲脑子嗡嗡地，不顾胖孙子的哭喊，追上去撒气。
路上的人一看是泼辣的张秀莲，也懒得管闲事，连上前劝的人都没有。
“救命呀！奶奶打孙女啦！快来看看！”江九九的叫声吸引了农忙的哥哥们。
“是妹妹！”哥哥们停下手里的活，扔掉工具，纷纷跑去接妹妹。
江建国见形势不对，将妹妹一把护在身后，联合江建军一人控制一只张秀莲的手臂。
张秀莲一时动弹不得，大叫着“你们这些不孝顺的娃，和你娘一个样！放开我！”
杨春凤听了消息赶到，气得头晕目眩。
她也顾不得身体的不适，握住闺女的手，反复确定闺女没被打。
“娘，你怎么了！”杨春凤虽然知道婆婆不待见她，可她从来没主动和婆婆发生争执。
一味的忍让，反而成了放纵。
如今，竟然对她的孩子下手了。
这么多人都看着，她做老人的一点都不知道羞耻。
张秀莲用力甩开束缚，双手叉腰，“你还说呢，你闺女对着长辈一点礼貌都不讲，什么教养！”
呵，倒打一耙。
和她江九九吵架，还没见有几个人吵得过她呢。
江九九挑眉，面露不屑：“奶奶，你倒是说清楚，我怎么不讲礼貌了？”
“还敢顶嘴，杨春凤，这就是你养的好闺女！”张秀莲的老手指完儿媳，指孙女。
村里的人哪会错过热闹，这不比电影好看多了。
可惜，手里就缺一把瓜子。
“这婆婆当的，不嫌丢人啊。三天两头闹儿子、儿媳妇儿。”
“张秀莲事可真多，春凤这儿媳妇当的够可以了，她还不知足。”
“谁家闺女摊上这样的恶婆婆，倒了八辈子霉。嫁女儿可得打听好婆婆为人，否则难过哦！”
…
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舆论一致倒向杨春凤这边。
“娘！你干啥呢！怎么把我儿子放在大街上不管了！莹莹都生气了！”
来人是江九九的叔叔，江银山。
张秀莲吓得脸色都变了，却强装镇定，“哎呀，都是小妮子气得我，忘了我宝贝孙子了。银山呐，我马上回去。”
人善被人欺。
一物降一物。
张秀莲的克星是她的二儿媳妇，祝璐莹。
原因嘛，祝璐莹娘家有钱，人比张秀莲还刻薄。
等围观的群众都散了，杨春凤抱住闺女，泪如雨下，“九儿，都怪娘太软弱，让你受欺负了。”
母亲什么都会往自己身上揽。
江九九反过来安慰母亲，“娘，我没事。”
江建民心疼地看着乖巧的妹妹，怒斥道：“她太过分了。”
连个奶奶都不愿意喊，她不配。
从江九九的角度，她清晰地看到母亲新长的白发。
她不禁叹气，自己的母亲上半辈子活得真是太憋屈了，如果她的孩子再不争气，那该多可怜呐。
想到这，江九九和母亲贴地更近。
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母亲更爱自己，也没有人比家人更温暖。
这件事对杨春凤的打击很大，连吃早饭都心不在焉的。
“娘，想什么呢？”江九九放下筷子。
“没什么。”
任谁都能看出杨春凤在强颜欢笑。
这个年代，恶婆婆多得去了。但是出现的频率多，并不意味着正常。
谁要压着谁一头，谁当家作主，这些无聊的问题，往往是矛盾的根源。
江九九一眼就知道娘在想什么。
“娘，你不要管她，你可千万别往自己身上找问题。你想吧，就是你做的再好，奶奶也不会转性的。”
杨春凤被戳中心思，瞬间崩溃。“从我嫁过来，就一直迁就她，可还是不管用…”
这些心里话她从来都是闷在心里，也不会和丈夫说，更不会带到娘家。可在自家闺女面前，她痛痛快快地倾诉，说出来好受多了。
“所以啊，娘，她根本就不重要。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