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舒抬起头来，察觉到顾大山的神色不太对劲。
她不由得靠近了些，小声问道：“咋了？是不是刚才司徒傲为难你了？还是你不想留在这里？那我们回家！”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选择了偏向顾大山。
顾大山抿紧的薄唇，松开了几分。冷峻的眉眼间，多了几丝温度。
碍于孩子们也在场，他也没有太亲近的举动，伸手抱了抱沈云舒，道：“没事，你和孩子们好好照顾自己，我很快回来。”
沈云舒应了一声好。八壹中文網
想着他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也没有再久留，开口道：“那我先带孩子们回去。你也要小心，千万别受伤了！”
顾大山“嗯”了一声，重新戴上了面具，送沈云舒和几个孩子到了营帐的门口，目送娘几个往外走去。
走了好一段路，已经快是要到大门外了，司徒傲匆匆追了过来。
“沈娘子，等等！”
沈云舒和几个孩子停下来。
司徒傲追到了跟前，从怀里掏出了四个红包，塞到了孩子们的怀里：“给你们的，新年快乐。”
几个孩子下意识看向了苏姜仪。
苏姜仪只犹豫了一瞬，就点了点头，让孩子们收下了司徒傲的红包。
四个孩子乖乖巧巧地说了些吉利话，小手抓着红包，小脸儿激动得红扑扑的。
陈发财还好说，但顾家的这三个，之前俩是不受宠的，还有一个被拐走的，逢年过节，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哪里收到过外人给的红包？
司徒傲长得很高，从他的视线往下往下，只能看到孩子们格外激动的小脸蛋儿。
一时间，神色有几分恍惚。
幼时，他也曾像这几个孩子一样，眼巴巴地朝着沈云舒伸手讨要红包。
他的嘴巴比顾三丫还要利索，逢年过节，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格外得宠。
不光自家人宠着，连外人对他都多了几分偏爱。
每次阿爹和兄长要动手揍他，他总能找到办法，逃到将军府去。
然后云舒姑姑一家子便会护着他。
年幼时顽皮又天真，当时以为大将军一家永远都会护着他。直到那一夜血染京城，他才知晓原来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
后来人人都忘了沈家人似的，连阿爹都劝他别掺和。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顾重九来景云镇。
人活着总要有些念想，那时候他的念想，是为沈家人报仇。
无论沈家人是死是活，年少时在沈家的时光，总像是梦里似的美好。
那场旧梦，足以让他用一生去铭记。
“呀，司徒大人，你咋哭了啊？”
顾三丫清脆的奶音响了起来。
司徒傲伸手，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脸上满是泪水。
他偏过头去，折扇遮住脸：“西北风沙大，眯了眼睛。”
顾三丫表示理解：“我都明白，司徒大人不用不好意思，你舍不得给我们红包，但是你是大人了，你必须要给人家红包，不是管别人要红包。每次我要给别人银子的时候，也觉得格外难过呢！”
“小屁孩子懂什么？赶紧和你娘回去，不然本公子可就要把红包给收回来了！”
司徒傲挥着扇子，将孩子们赶出去。
顾三丫惊呼一声，撒丫子就跑：“不行，红包到我手上，那就是我的了！你别想抢回去！”
小的那个跟着她一路窜了出去。
大的两个看了司徒傲两眼，默不作声地转身走，倒是默默捂紧了装红包的袋子。
司徒傲无奈：“还真怕我抢回去……本公子是那种寒酸吝啬的人吗？”
沈云舒抱着双臂，低笑了一声，“那不然，让孩子们揭穿你不是被风沙眯了眼睛，就是单纯年纪大了感伤哭了？那更丢人了！”
司徒傲嘴硬：“我才没有！”
沈云舒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掏出了两个红包：“给你们的！”
司徒傲一愣。
沈云舒转过身去，没有再去看司徒傲通红的眼眶：“顾重九是你朋友，想来辈分和你也差不多。既然如此，那过年自然是要给小辈们红包的！”
“沈娘子，不用，我已经长大了……”
沈云舒道：“按照京城的规矩，年纪再大，没有成婚的都是孩子。给你，你就收着。”
她笑了笑，语气中也带着几分怅然。
“我也好多年没给人派过红包了。”
司徒傲怔怔地伸手将红包接过来，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似的难受。
沈云舒挥了挥手，抬脚往外走，“行了，别送了。我们走了。”
司徒傲追了两步，朝着她的背影道：“姑姑！”
沈云舒的脚步微顿。
回过头来，看了司徒傲一眼，眉眼温和：“今日姑且当你一日的姑姑，明日，便不是了。”
司徒傲声音颤抖：“我们一直没忘记了。无论是我，还是九哥。我们一直在等着你回来！有人忘记了沈家，但也有人愿意为了等待沈家人归来，用一生去赌一个可能。”
沈云舒笑了笑：“我知道的。”
她一直都知道的。
热血未凉，总有人会记得，曾有人站在最危险的地方，为天下、为王朝，也为这些无辜百姓们，撑起过一片天！
司徒傲道：“军营所有将士们，都可以任凭你差遣。只要你需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沈云舒无奈：“再说吧！有需要的话，我会来找你们的。走了！”
她忽然又顿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定定地看了司徒傲几眼，缓缓笑了一下。
“你成长得很优秀。见到这样的你，我很高兴。”
因为司徒傲很优秀，她也看到了希望。
再顽劣的孩童，终究也有长大的时候啊！
只是有几分遗憾，这些年来终究是错过了太多太多！
沈云舒挺直了背脊，大步往前走去。
司徒傲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尽头，忽然有了一种，尘埃缓缓落到地的踏实感觉。
眼眶热意上涌，他忍不住快步冲回自己的营帐。
才放肆地流泪。
他成长得很优秀，一路走来却也很艰辛。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切都是值得的！
“哭了？”
身后传来一道清冷淡漠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