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
鹊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一贯的冷笑。
“有什么好笑的吗?还是说,你仍旧对我的话并不赞同,想亲自实验一下?”
镜子里的男子对鹊的行为似乎很熟悉的样子。
那种眼神好像在看着了年轻时的自己。
“我说,你就是全知全能者吧?”
“这种名号对我们而言没有什么意义,但你硬要这么说的话,也没错。”
“嗯,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了。”
鹊想起之前被自己种下“要信仰全知全能者”理念的那些人。
他们身上传来的思念和信仰力——类似于某种纠缠的意识流,这些东西都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身上。
这不是因为指向性错误,仅仅只是“全知全能者”寄宿在自己身上,是自己,是“鹊”,也是仪式的一部分,仅此而已。
“你以为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
“你身上的存在秩序也是我们有意引导破坏的。我们很难在你清醒的时候将你拉入到如此深层的精神海。”
“真是过分的家伙啊。不过,莉莉怎么办?你就躲在这里不出去,合适吗?”
“。。你在说什么呢?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直到现在,我们都不能共有经验与能力,但情绪和倾向是共通的。”
“你的人格在形成的瞬间,也无意间受到了我们的影响,所有的【鹊】在不同的时空中共振,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这是不可更改的既定事实,是你的存在基础。”
“你会照顾她的,不是吗?”
鹊陷入了沉默。
很难反驳对方的话。
初次见到莉莉时的熟悉感。
还有毫无理由根据的信任。
反驳自己的正当想法,无疑是很困难的事情。
此时此刻,他更加深刻意识到了“鹊”这个名字的含义,以及身为“同一个人”的概念。
“我们叫你来,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些。”
“并且,如果连你都失败了的话,我们也不能保证在更加遥远的地方是否还有我等的存在。”
“一旦你就此消亡,或许初代也就彻底完了。”
“嘛,我知道这要求有点强人所难就是了。身为上纪的遗民,整个多元宇宙都是我们的敌人,无时不刻不在排斥和杀死我们的过程中。”
上纪?上个纪元吗?
“或许,要是不能扼杀掉鹊,大概它也离完蛋不远了。”
鹊直视着镜子里的男子,对方总是沉浸在嘲弄和戏谑中自我陶醉的气氛中,又时常抱有莫名其妙的热情和冷酷。
这一点和自己很像。
“那么,多谢了,鹊。”
“不用谢,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也幸苦了,鹊。”
真是变扭。
不过也不赖。
出于自恋的大脑回路,鹊觉得镜子里的自己今天也显得异常帅气。
“能帮我把各位召集过来吗?我有事要宣布。”
“不可能的,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这里的消息也传递不到旁边,你会来到我这里,仅仅是因为随机因素,是我们努力促成的意外。”
全知全能者断然否定。
“你走不出这间教室的光照范围,要不你就只能离开心灵海。”
鹊试着走向一边,结果如对方说的那样,仅仅只能在原地踏步。
光与暗隔开成两个鲜明的画面。
距离被拉长。
两者之间根本就不存在能够到达的通路。
“这样啊,那可真是遗憾。”
鹊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随即用平静的眼神看向玻璃。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还有什么想让我传达给莉莉的吗?”
“没有。。怎么了,你莫非还真想试一下吗?”
似乎是发现鹊的眼神不大对,他不禁感到讶异。
“啊,差不多吧,我已经知道结果了。”
“这面玻璃也是初代的杰作,没错吧?”
“强行破坏的话,你可能会就此陨落也说不定,这也是我们所有人极力避免的事情。”
镜中人的表情变得认真。
“这是被称为【伊始庭院】的大魔术,继承了初代完全来自上纪的知识和技术。换成我们这些混入了新世界部分的衍生物,哪怕能达到和初代同样的高度,在这个世界也不见得会找到解决方法。”
鹊的食指敲了敲手心,眼中闪过莫名的自信。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我能解决的问题,对吧?你是想说这种话吧?”
“理论上。。。诶?”
鹊走到玻璃面前,伸出左手。
指尖缠绕着奇异的黑色雾团,仔细看上去,那是由无数黑色的符号文字汇聚成的语句团。
编织,交错,循环往复。
意识的终极体现,精神的具现化,同时也是【造神】这一体系的根本意义——名为“可能性”之物。
混沌思维!
此刻,一点火花大小的白色从语句的包围中被顺间捏造出来。
“什——”
某种至高的东西开始在这阴暗狭隘的空间中蒸腾,弥漫并且延展。
恐怖的感染力,随时像在燃烧的火热感。
无以伦比的存在感。
它出现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将会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将是狂暴的因素与新的可能性所组成的新世界。
鹊艰难地运动手臂,试图操纵这股力量,然而无济于事。
作为代价,他的左手手指此时已经消失掉了一截。
“没办法了。。那就再大一点吧!”
白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大,并且成功接触到了那层玻璃。
上纪的术式仍旧残留着不可思议的奇迹力量,以至于让白色光团都产生了一瞬的形变。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在接触到这次隔膜——【伊始庭院】的瞬间,鹊就感觉到光团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它非常兴奋的扑向这层不合时宜的东西,直直穿过了全知全能者胸膛的位置。
白色挪动着平铺开来,玻璃不知不觉只剩下了一个小角。
“呵呵。。”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全知全能者试图发出大笑的声音,然而此刻,他甚至连正常的发声都无法做到了,声音凄厉而惨痛,却透露着近乎幸福的某种东西。
“真是没想到啊。。”
一段声音出现在鹊的脑海中。
“一开始你躺在地上,也是为了推演【光】吧?为了掩人耳目,麻痹我才。。”
“这些我全都知道!但唯独现在,你超出了我的预料!”
“你竟然能模拟出这种东西,某种意义上已经超越了初代也说不定。”
“真是。。太棒了!——”
玻璃上已经看不到男子的身影。
“你就是一个变数!我之前说你和我们一样只是道具,在此,我要收回这句话。”
“不,我造不出来这种玩意儿的,这已经超过了我的能力范围。”
“我所做的,仅仅是让世界认为我是这么做的。”
“呵呵呵。。那也很了不起了,或许你就是初代让我们坚持下去的原因也说不定,真正超越性的力量与意志!”
“若是这样,我的死亡——以及至今为止的一切苟延残喘之劣迹,都是有意义的!啊啊!这是何等的荣华!”
男人张开双臂,拥抱虚无的世界。
“我等的出生不被祝福,不曾有谁向我们施以最诚挚的善意!我们永远高高在上,我们一度跌入凡尘!不被理解,不被温柔对待!”
“鹊!我等不被允许的生命都将祝福于你,你是我的一切!你就是未来!”
“去吧!”
“去毁了我们!去回收必要的碎片!”
“我等是不需要的累赘!!是滤渣和废弃物!是不合格品!应当被舍弃!应当被舍弃!”
“而你!幸运与不幸的我自己啊!”
“你将会在新的世界继承“鹊”之名讳,你将加冕,登基为新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何等痛快!何等疒——”
声音戛然而止。
全知全能者。
莉莉的师傅,一个悲伤的人,一个伟大的人,一个【鹊】
即使到最后一刻,这个男人也保持着游吟诗人般的咏叹调与将自己摘除故事的态度。
鹊只剩下了一条手臂,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睛渐渐恢复聚焦,随后转头望向走廊的另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