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难得遇到生而为人的烛火,为什么是这样冥顽不灵的家伙呢?”
老人长叹,摇了摇头。
g闻言愣了一下,认真地盯着白发老人眯缝着的双眼。
本来以为脑袋会被直接捏爆。
也就是说,这家伙,最开始就没把我当成对手吗?
我是为了什么才在这里干架的?
好歹给我个动手的理由啊?要让我对一个没有战意的家伙挥拳吗?
g莫名感觉自己有点累。
白发老人的身周弥漫着一股莫名的立场,因为这个东西的存在,哪怕g意识自己受到了影响,也很难兴起动手的念头。
如果他还能还手的话。
“你在想什么呢?”
似乎看出来g的疑惑,老人——白鱼慢条斯理地蹲坐下来,把g的头随意地抛在无头鸟的背部,一手撑着背后,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坐下来。
白鱼从怀里掏出一根紫色的长烟管,点燃前端的植物叶片,张口吞吐着迷蒙的烟气,一时间整个脸面都变得模糊。
这里是星界,但那浓密的烟雾却没有被无处不在的虚无和放射性能量射线稀释,它们在老人的身周飘舞盘旋,仪态万千,如同风雨中爬升的龙。
“那么,不算是垃圾的小鬼,在某些讨厌的东西赶过来之前,先陪我说说话吧。”
锋芒收敛,紧张的气氛消散。
至少,白鱼从未将这场儿戏当作战斗。
对方太年轻了,这样刚刚成就烛火——不,说到底,烛火只是一个暧昧的分级,没有任何凭证,区分的界限。
从白鱼的视角来看,此人足以战胜任何没有点燃烛火的超凡者,但现在在任的王冠也好,神系主神也好,他统统不是对手。
尴尬的处境,过渡期。
“吾名白鱼。小鬼,你的名字呢?”
“。。。”
“不说吗?呵呵。。其实我真想知道的话,等这次事情结束之后,直接去问eve就好了。你又何必坚持?”
“你就这么确定你的eve能活下来?”
“呼。。”
白鱼吐了口烟“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只是一直以来事实的延续而已。”
“延续?”
“是啊。小鬼,你也是eve的一员对吧?那么不应该完全不理解才对。”
“从以前一直到现在,eve都没有失败过。”
“无论遭遇什么样的灾难,eve最终都将从激流中脱身,毫无疑问地存活下来。”
“再怎么说,它就是所有人,只要生命还存在的一天,eve就不会消亡,它是形而上的永生群体。”
“哪怕是三色也不可能完全杀掉eve,如果是三色的母亲醒过来,一切都还有的商榷,但单凭你的靠山,远远不够。”
白鱼顶着g的脑袋,考虑了下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
“我会过来也只是场面活而已,eve的死活我并不关心,况且明知道死不掉,何来救场一说?卖它一份无法兑现的人情吗?对那个机器一样的东西唠叨?老夫还没这么无聊。”
“呃。。”
g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它们不是一伙的吗?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们的世界简直乱七八糟,不但力量体系莫名其妙的,连生者集体泛意识都是这种病态的货色,该说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全是一丘之貉吗?”
老人啐了一口。
g故意忽略了老人口中“你们的世界”这种说辞。
这种事情哪怕问了也不会有解答,而且他也不想知道。
“老头,既然你对eve了解的如此清楚,那还明知故问干什么?”
g的头侧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额头上冒出青筋。
“我的名字早就被eve拿走了,对于那个混蛋而言,我们就是予取予求的牲畜,生出一批就收割一批的韭菜。”
“啊,这样的吗?可真是过分啊。”
白鱼顿了顿,仔细地看了g一阵,把后者看得心里发毛。
“那,要来我们这吗?”
“。。哈?”
这个人在招揽我?
“这个纪元马上就要结束了,但等到大崩落结束,文明的火种总需要有人去重新传播。”八壹中文網
“正好,现在让我遇到了你,也算是种缘分,如果有人代替我的话,老夫也能回去一趟了。。”
“等等等等!你在自说自话什么?我们不是敌人吗?”
g的脑袋激动地滚了一圈,但在白鱼身周立场的影响下,能够产生“愤怒”这种情绪的脑内物质停止了分泌,相关的腺体发生异常,内分泌错乱。
“是啊,那有什么关系呢?”
白鱼的声音从烟雾中传来。
“我。。但是。。真正的自由。。。”
g的表情逐渐松弛下来,因为g的情绪诱导,原本的对抗意识已经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
——动摇。
对于自我的动摇。
白鱼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回答。
这种软弱的小鬼,心灵的漏洞真是太多了。
白鱼吐了一口烟,目光悠远,有些惆怅,如同一个普通的老人。
没想到我的技艺居然会在这个个世界的强者身上起到作用,以前为什么就没有成功过呢?
白鱼想起早年自己刚刚来到这里时的事情。
里世界历史学术中被称为【足纪】的时代,人神混居的年代。
自己的技艺足以影响到掌控“名”之人,在这个世界,同等力量层次的存在则被称为烛火。
但是在来到这个世界不久,他就遭遇了一次意料之外的失败。
那是一个偏远山村中遇到的小女孩。
对方走过的地方,草木枯萎,虫蛇死绝,人类自相残杀。
白鱼早在来到此间之前就是无上的尊贵者,以他的目力,一眼就看出,对方经历了某些肮脏残忍的意识。
大概,她也没有那些记忆吧?那些无法简单带过的,肮脏沉重扭曲的事物。
虽然才来到这个世界不久,白鱼却已经见到了太多的丑恶。
那些为了对抗自己无法对抗之物的人类,在最后的最后所展现出的狂气与黑暗。
仪式似乎出现了意外,主持仪式的人死绝了,祭品全灭,留存下来的只有存在于此的小女孩。
白鱼久违地被激起了同情心。
在那个时候,白鱼就已经是老头了,虽然他是永生不朽的仙,但仍旧没有把自己的样貌改成年轻时的容貌。
女孩如同一张白纸,纯洁无暇。
身为老头的白鱼交给她生存的必要常识,人与牲畜的区别,以及“绝对不要随意剥夺他人生命”这种事情。
当然,这种教育方式是拥有“名”之人统治的世界的教育方式,绝对无法应用到这个不合理的病态的地方。
白鱼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运用了自己的技巧,试图塑造一个完美的,善良的人格。
为此花费了数年的时间。
做完了这些之后,老人放心地离开了,他前往周游世界。
所过之处,无论是人还是神,对他而言都是随手可以埋葬的货色。
哪怕是古神尚存,秩序被混沌屠杀的年代,白鱼——天舟子也是绝对的规格外。
说到底,他在自己的母界就是最为尊贵的那一批人,他的至今为止的人生如同开了挂一般顺利,无物可挡,这位一心求道的天才一直站在数个时代顶点。
白鱼给小女孩塑造了过份善良的人格,多少也是希望她能给这个沉闷的世界带来一丝改变。
然而所谓人格终究是环境的投影,是外界的映射。
一旦白鱼作为“环境的一份子”这一外部条件改变,一切都会失衡。
崩坏。
毁灭。
白鱼在过了十几年后回到了那里,并恰好亲眼见证了一切。
——那自己养大的小女孩。
反转,扭曲。
疼痛,苦难。
永生的老人见证了混乱对于秩序至高制服的瞬间,自己失败的即刻。
正义在自己的面前猝死。
铁的绞索“哗啦哗啦”收拢勒断脖子,四肢乱晃的身体如同风中短线的傀儡,哐啷落地,一如丧钟敲响。
仿佛能听到黑暗的深处蠕动着的事物,正发出猪一样的嘲笑声,欢愉的极致。
白鱼失败了。
他曾给女孩留下了足以自保的力量和知识,本希望她播撒希望,可最终却害死了她。
人心的毒药无孔不入,善良纯真的女孩沦为了工具,最后失去利用价值,被榨干了最后的利用价值之后,就连生命都称为了他人摆上餐桌的筹码。
或许,原本的小女孩才是更加适合世界的形态吧?
只要自己成为剧毒,腐烂异常到骨子里,自然不怕外界的邪恶。
哪怕有着足以影响到烛火的技巧,他也不得不面对自己失败的事实,而施加的对象只是一个稍微有些力量的小女孩。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此间白鱼不过一具化身,无法做到起死回生的事情——不,换成本体应该也力有未逮。
天舟子掌握毁天灭地的力量,却没有掌握时间倒流的技巧,无法让死人复生,无法亲口询问事情的始末。
当时的他也没有这样的心情。
对于当时的白鱼来说,这种事情无法做到,无法冷静,无法停止思维的失控,暴走。
——对于那个首次因为见识到,人所以能持有的恶意极限而近乎感到恐惧的老人,这实在太过强人所难了。
无论看到过多少荒诞凄惨的故事,也无法将之与自己照顾过的小女孩联系起来。
永生的老人可以像碾死虫子一样灭绝大地之上的邪恶者,哪怕是强大的主神,也多半不是他这具化身的对手。
可他却对这些害死了近乎他女儿的这些恶毒的小东西产生了畏惧。
。。。。。。。
白鱼收回烟管,看着陷入沉思的g,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果然小鬼单纯一点才比较可爱啊。。。
在老人的心中,残留着少女终焉的一幕。
如同轻姿曼舞的少女一步划出舞台,倒入黑暗的瞬间。
无法哭泣的双眼似乎要对无法拯救的自己诉说什么,但那终究是自己的错觉。
我至今仍未知道的,也是唯一放不下的事情。
萦绕在耳畔的呼声,似有若无的幻觉。
这幻觉缠绕着我,我也抓着她不放,不愿忘却。
——“对不起。。。”
“真的。。谢谢你。”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