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小人有什么不对吗？”
有了侦探经验的加成，朱常洛觉得自己看待周遭事物状态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你是不是昨晚去教坊司了？”
朱常洛手指轻叩着桌面，发出嘟嘟嘟的响声，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玩味的看着齐武。
身为锦衣卫里一等一的妻管严，齐武可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哪怕家里的妻子身壮如牛，他也从不去那烟花之地。
甚至因为这事儿，万历皇帝还亲自下旨褒奖过他。
说那些饱读诗书的士大夫，甚至还不如一个看牢房的武夫。
听到朱常洛这么说，齐武非但没有惊慌，反而还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殿下可真会说笑，我齐武不玩女人，可是咱锦衣卫里出了名的，来来来，菜好了，吃菜吃菜。”
齐武完全没有把朱常洛的话放在心上，权当是这位皇长子殿下在跟自己开玩笑。
在旁的其他狱卒也都嘻嘻哈哈的拿齐武开涮。
“头儿，你到底去没去过啊？知不知道门儿从哪儿进啊？”
“是啊，头儿，那教坊司的姑娘可水润着呢，不比你家那头蛮牛好?”
整座诏狱里满是欢快的氛围。
朱常洛也不再追问，眼中一叶知秋泛起的青光散去，夹起一块鱼肉塞进嘴里，仔细的咀嚼着。
眼神却一直似有似无的在齐武身上扫描着，看得他浑身不得劲。
“我说殿下，你可不能戏耍小人啊，这要是被我家那婆娘知道了，我肋骨好歹要断三根。”
齐武仍然是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态度。
“鱼肉嫩滑，想来是个南方姑娘，让我猜猜啊，苏州人氏?”
此话一出，齐武的脸色微微一变，却见朱常洛继续说道。
“领口内侧的小绣样式老旧，想来是你妻的手笔，可上面却有几个新勾的针脚，色彩雅致却又不显眼，想是从女子肚兜上拆下的丝线……犯官女眷，江南制造局?”
最后几个字说出来之后，齐武粗黑的大脸瞬间就像烧热的烙铁一样，从中间往外荡出一圈赤色的红晕。
边上的几个狱卒见自家老大这么一副样子，心中也瞬间猜出了七七八八，纷纷放下碗筷，一脸吃瓜群众的样子看着朱常洛。
“头儿，没想到你也不老实啊！”
“是啊头儿，说说，江南制造局，苏州绣娘。”
几个狱卒见齐武只是脸红脖子粗的也不说话，便将脸转向了朱常洛。
“殿下，说说，说说。”
“是啊殿下，说说。”
正起着哄，众人发现朱常洛的脸色突然一变。
“所以你就昧着良心，收黑钱屈打成招?”
朱常洛一进到诏狱，就觉得与以往来的时候不太一样，齐武刻意带上的门，还有他那怪异的样子，外加上又有了侦探经验的加持，看出这些事情更是轻而易举。
一番话出来，齐武的黑脸上，瞬间渗出一层冷汗，埋头吃饭的碗筷也随之一滞。
齐武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夹杂着繁复的情绪。
有不甘，有心酸，更多则是愧疚。
他是有良心的，但是不知怎么的，却在那个苏州绣娘出现的时候，所有的良心，所有的憨厚全部都被遮盖了。
他只知道自己需要钱，需要很多的钱。
起初，还只是借着自己诏狱牢头的身份，偷着变卖些朱常洛给的鸡精。
可欲望的口子一开，就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以往收钱替人办事那些自以为不耻的下三滥勾当，全都不知不觉的做了起来。
“殿下！”
面对朱常洛锥心的眼神，齐武再也忍不住，彪形的黑脸大汉噗通一声跪在了朱常洛面前。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几声清脆的掌声。
“好，好哇！”
包括朱常洛在内，在场所有人神情均是一凝。
那声音别人不知道，他可太清楚了，正是来自自己的那个便宜老爹，万历皇帝。
只见万历皇帝步子轻盈的走进诏狱，四下打量了一下，见众人都跪着，只有朱常洛还悠哉悠哉的坐在那张破条凳上慢条斯理的吃着菜。
“常洛！”
万历皇帝知道，因为自己的偏听偏信，让朱常洛受了不小的委屈，也没计较那么多，只是轻声喊了一句。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常洛夹起一口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
“常洛，我知道你生朕的气，你怨朕冷落了你们母子。”
此时的万历皇帝俨然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不顾自己尊贵的身份，坐在长条凳的一端。
“朕是来接你回家的。”
万历皇帝的手指搭在朱常洛的肩上，轻拍了一下。
朱常洛冷哼一声，自从见过母亲王恭妃之后，对这个老爹，朱常洛更是多了一分恼怒。
见儿子不搭理自己，万历皇帝讪笑着把手收回，眼神落在跪在地上的齐武身上。
帝王所特有的威仪又展示了出来。
“齐武！”
“臣在！”
齐武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皇帝陛下竟然会莫名其妙的跑来诏狱。
大明律法森严，尤其是他身为锦衣卫，皇家卫率，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情，更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你为了一个女人，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看来是朕平日里对你们这些锦衣卫的奴才们太宽厚了，来人，押入死牢，明日处斩。”
话音刚落，朱常洛抬起头，随意的用袖子抹了一把嘴。
“且慢。”
见儿子终于肯理自己了，万历皇帝的眉梢闪过一丝喜色。
“常洛有什么想法?”
“这俩人我要了。”
朱常洛手指凌空点了点跪在地上的齐武和姚大柱，又补充道。
“咱俩的事就算了结了，我也不怨你了。”
听到朱常洛愿意跟自己和解，万历皇帝更是大喜，忙不迭的点头。
“好，好！”
旋即，又有些疑惑，依着常洛的年岁，要几个娇俏宫女他倒是很可以理解的，可是就为了这两个糙汉子就跟自己和解了，他多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常洛啊，你告诉父皇，你要他们做什么?”
万历皇帝柔声问道，生怕哪里又说错了话，把刚和好的父子情谊给破坏了。
“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