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急匆匆的走出总兵府大门的时候,却见到另一番情景。
只见平日里趾高气扬的辽东矿监,此时就像是一个小媳妇一样,身子躬着,低声下气的跟朱常洛说话。
“朱千户神勇,以一己之力,力挫鞑靼两千骑兵,奴……高某深表敬佩。”
本能的,高淮就要自称奴才,可又猛然想到,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的话,岂不是明白的告诉在场的人,这个千户的身份不一般。
万一惹得这位现在自己还没有搞清楚身份的爷不高兴了,可就不好了。
朱常洛依然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回应道。
“高公公过誉了,朱某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此话一出,高淮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跑出来想要解围的李如松却瞬间破防了。
应该做的事情?
你一个管着后勤的辎重营千户,出长城单挑鞑靼两千骑兵。
还把人家打得丢盔弃甲。
这么辉煌的战绩,到你嘴里却成了应该做的事情。
如果这是你应该做的事情的话。
那我这个辽东总兵应该做什么?
想到这里,李如松咳嗽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现在的尴尬。
“高公公,朱千户,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来?”
朱常洛和高淮还没说话,才从锦衣卫包围里面出来的老六却不乐意了。
“总兵大人,我们那是不进来了,我们都等了两个时辰了,你总兵大人都不见我们。”
一句话说的李如松满脸的黑线。
狠狠的剜了一眼大嗓门的老六,笑着摆手,示意朱常洛等人进府。
几人在正堂落座,姚大柱和齐武两人,如同小山一般站在朱常洛身后。
高淮瞥了一眼两人。
姚大柱的身份他已经从手下百户的口中知道了,可这个齐武是个什么来路,他并不清楚。
“两位兄弟也坐。”
“不用。”
朱常洛果断拒绝。
高淮讪讪笑了笑,也不再说话,在正堂主位上坐下,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这一举动倒是让知道朱常洛身份的李如松有些尴尬。
这下可是在皇长子面前丢了大人了,可此时他也不便翻脸。八壹中文網
只得无奈的找了个上首的位置坐下,吩咐下人准备茶水。
“启禀总兵大人,属下谨遵将令,十日内将辎重营带到了辽东,现在属下前来交令。”
朱常洛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对着李如松行了一礼。
“嗯。”
李如松听着朱常洛的汇报,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本官很欣慰,只是你擅自动兵,与鞑靼人作战的事情,怎么说?”
李如松会问这个问题,朱常洛也早预料到了。
所以就在他问话的同时,躬身答道。
“是属下年少轻狂,恣意妄为,请总兵大人责罚。”
边上的高淮本来正端着茶水,小口小口的啜饮着,听到朱常洛的话,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个千户实在是怪异,手下带着锦衣卫指挥使做亲随。
对自己这个在辽东权势滔天的人爱答不理,却对着李如松如此恭敬。
难道说?宫里给的消息错了?
或者这个姓朱的千户只是巧合,是皇室旁支?
要知道,到万历时期,大明皇族由于大明的养废物政策。
不纳税,不用服徭役,还给花不完的钱,所以只能一门心思的造人。
使得皇族人口激增,达到数百万之众。
当然,这百万的皇族里,也不是每个都尊贵。
高淮有理由怀疑,这个姓朱的千户,即便是皇族,也是小门小户的旁支,说不准是哪个伯爵的庶子。
要不然,也不会闲的没事,跑到辽东这战乱苦寒之地来受罪啊。
高淮想着,心中便对朱常洛的敬畏降了几分。
再看他对李如松恭敬的态度,更觉得刚才在门口的剑拔弩张,只是因为自己表现的过于热情,让这个旁支庶子,以为他不过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小太监。
李如松听着朱常洛的话,幽幽说道。
“朱千户,你可知就是因为你的娇纵,会惹得鞑靼人对我边境堡垒的报复,你可知就因为你的冲动,又回会让我大明军卒白流很多鲜血?”
朱常洛没有说话,李如松的话,说的很有道理。
只是当时只想着要检验一下辎重车的战力,并没有考虑这么多。
“属下知罪。”
李如松站起身。
“那好,既然你知罪了,那就罚你和你的辎重营,换防大兴堡。”
“自己闯的祸,自己去抹平。”
“谨遵将令!”
……
鞑靼内喀尔喀部营帐。
作为内喀尔喀五部首领的炒花,此时正拿着鞭子疯狂的抽打着绑在木桩上的两个千户。
“废物,你们两个废物,是废物就要认,还找借口。”
“两千鞑靼勇士连明军区区一个辎重营都拿不下,反被人家打的丢盔弃甲。”
炒花越想越气。
他不明白,自己这两个平时骁勇善战的手下,怎么会把仗打成这个样子。
要知道,现在的明军,除了李如松的亲兵营之外,别的守堡军卒甚至连出长城都不敢。
在草原上,鞑靼人的骏马和弯刀就是无敌的。
“巴图鲁,你……你没见到,这群明…明…军跟以往的不一样,尤其是那些辎重车,坚固…异常,就像……就像草原上雄鹰的利爪。”
其中一个千户口鼻流着血,气息奄奄,断断续续的说道。
听到自己的部下不仅打了大败仗,竟然还在自己的营帐里说着敌人的威风。
炒花更加恼火,扔掉鞭子,怒吼道。
“我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什么明军,什么利爪,不过就是我们口里的羔羊,你怕是掠夺了几个水嫩的汉人女子,便被迷的拿不起弯刀了吧?”
炒花冷笑着,抽出弯刀,一步步的朝着那名说话的千户逼近。
“巴图鲁,饶命,饶命啊,巴图鲁——”
话音未落,弯刀已经划过了那名千户的喉咙,殷红的鲜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脚下的一大片草场。
“再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下场就如同此人。”
整个大营内,此时内喀尔喀众首领静若寒蝉,炒花凶悍的眼神扫过身后的诸将,恶狠狠的说道。
“给我查出那个辎重营的主帅是谁,我要用他的脑袋,来祭奠我几百鞑靼勇士。”
“用明军辎重营主帅的脑袋,祭我鞑靼勇士!”
山呼海啸的声音在草原上空盘旋,惊起一片鹤唳。
朱常洛并不知道,只是因为自己的一个测试性的战斗行为,竟然会引起鞑靼人这么大的怒火。
不过,于他而言,即便是知道了,也依然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