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落苏刻意丢在青崖山上的秦攸宜随着逐渐变黯的天色终于由怒转慌。为避突如其来的一场风雨,她不得已躲在了漆黑的山洞。只不过越往里头靠近,她便觉得头部闷涨的感觉越发难捱,于是便弯起双膝蜷缩在了光线还算亮白的角落。林木葱郁,鸟兽未鸣。秦攸宜听着外头风吹雨打的巨大声响,便知道骗她上了山后便开始故意将她甩脱开来的落苏决计不会再回来寻她了。她微微低着头,圆钝的双眼里漾着淡淡的水光。如若换做是向来爱在背后算计她的钟云间,秦攸宜必定不会顺其心意上山,只是她以为落苏有胆无谋,即便再讨厌她,也不会正大光明的对付她。她应该听谢怀与之前说过的话。不该轻敌。想到谢怀与,秦攸宜的双唇苍白一些,掌心也沁出了薄薄的热汗。他若是在此,会对她冷嘲热讽之还是…一阵狂风吹来,秦攸宜按了按眉心后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只是她刚迈出一步,便听到周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轻及远的响起,随后有软绵绵的东西从她的脚边“嗖”的一下穿了过去。秦攸宜强撑的双腿立马一软,隐隐地打起了颤,她紧闭双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后兀自念叨起来:“不是老鼠,不是老鼠…”一连念叨好几遍后秦攸宜才重新睁开一只眼往地面上看去,看清楚是只野兔后才松了口气。见野兔后背处似有伤口,秦攸宜皱眉过去将它抱起来仔细察看了一番后去自己背篓里拿了个止血的草药覆了上去。野兔的伤口并不浅,血腥味在下过雨的山间有些浓重,秦攸宜刚想放它去一边休息便听到不远处的树林中有闷重的声响和野兽的低吼声逐渐逼近她所处的山洞。秦攸宜脑子一嗡,突然间就想起来曾为她猎获一张虎皮的秦文骞说过的话。他说:捕杀猎物是猛兽的本能,一旦尝到血腥味,它们便会彻底发狂。她看着脚边的野兔,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完蛋了。当她刚看到黑壮的野兽前脚几乎已经快要踏出、逐渐逼近山洞的那一刻,一道沾了毒液的利箭从不远处射了出来,精准无误地射到了野兽的要害处。山洞外的野兽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轰然倒地的巨大声响将地面都震得向上弹起。秦攸宜还未从这一事变中反应过来,便见到身着萧萧白袍,脸庞难掩憔悴的谢怀与竟出现在了山洞外。他的手里还拿着弓箭,迈着虚弱有些无力的步伐在看到里头躲在角落里的秦攸宜时微做停顿,目光如炬。随后便又踉跄着一步步缓慢走了过来。秦攸宜胸膛里的那颗心脏随着他走来而越跳越快,像是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你…哪里受伤了吗?”
秦攸宜望着谢怀与充满血丝的双眼,心中五味杂陈,顺势伸手扶住了双唇毫无血色、下一秒便眼前一黑彻底晕厥过去的谢怀与…秦攸宜浑身瘫软的靠坐在塌下微微仰着脸目视紧闭双眼,只剩一丝微弱气息而静静躺在那里的谢怀与。心跳的速度飞快。他们相识已有数日,可她却似乎从未这般打量过谢怀与,也从来没有试图对他多加了解过。熏风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见秦攸宜一副失神的模样后脸色缓和了许多。还算有点良心。初见时的不快让熏风对秦攸宜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他给谢怀与喂完药后便毫不畏怯地低声叫了秦攸宜出来。“秦小姐,你可知我们大人是因你而伤?”
见秦攸宜神色恍惚,熏风又咬牙冷哼道:“你前些时日晕倒后,清谷道长为你诊脉说是要用一味‘都夷’才可解你病痛,我们大人便连夜赶去那苦寒之地,与野兽搏斗整整两日才取得那味草药。”
“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回到拥川县,刚刚服下药便又得知你困在青崖山的消息,连病体都不顾及便亲自带人去寻你…”熏风语气忧伤,就差抹着眼泪了,“我们大人来拥川是有要事在身,如今他未曾醒转,你若是有良心,这些时日便在此悉心照顾,也算是你为报答我们大人必做的事吧。”
秦攸宜无畏地直视熏风的目光,美眸闪过慧黠的柔光,“你放心,谢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定会将谢大人照顾妥帖的。”
秦攸宜做完这个决定后不久,已经从阿黑那里得知整件事情缘由经过的清谷道长肃着脸拎着药箱从外头走了进来。见秦攸宜完好无损,清谷道长依旧有些不放心,把脉问诊后确定她只是有些风寒后才安了心,叹了一口气后说道:“落苏…这孩子越发不稳重了,平日里为师并未将她与你斗嘴的事情放在心上,没想到便是纵容了她作恶。”
“此事并非小事,为师必定狠狠惩处她,只不过如今呈桉伤势严重,为师无法同时兼顾他与医馆,只能让落苏代为管理,待到他伤势好些,为师必定与她算账!”
清谷道长既然已经这么讲了,秦攸宜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落苏此次着实惹怒了她。秦攸宜沉思片刻后说道:“这些时日昭昭便留在这里照顾谢大人了,也算是报答他多次以明相救吧。”
清谷道长不置可否,细细叮嘱她一番后才准备离开,秦攸宜终于想明白了顾婉曾与她说的话,她敛下眼中的冷笑,提出要会医馆拿些衣物和医书来看,随着清谷道长一同回去。清谷道长如何不知晓她的意图,只是拍了拍她的掌背,暗示她注意分寸后便声称头痛,避开落苏的搀扶回了房,将大堂留给了她与落苏两个人。早先落苏被向来温和的清谷道长痛骂了一番,清谷道长是个至真至善之人,自己的养女做出这样的腌臢事他在气愤之余也不免有些惭愧。落苏向清谷道长低头认错,却没有得到宽恕。清谷道长只对她说,她该道歉的人不是自己。落苏当然不愿向秦攸宜低头,她得知清谷道长是为照顾谢怀与而深夜出行后更是对谢怀与的伤势担忧至极,见清谷道长回来本想询问情况,却不想毫发未伤的秦攸宜竟也跟着他回来了。落苏脸上短暂闪过一丝心虚,随后便有恢复了以往在秦攸宜面前的孤傲,讥嘲道:“没想到…你命还挺大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