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件事是我们的错,原本以为下面没有人的,结果刚才拍摄的时候演员都太入戏了嘛!”
钱博拼命给柳思沁使眼色,可对方丝毫没有抬头,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指尖为了这次拍戏染的正红的颜色上。
她其实更喜欢富有挑战性的剧本一点,这种豪门反派的角色内涵实在是少得可怜,她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到底,所以演绎起来毫无压力,也觉得丝毫没有趣味性。
不过要是她拒绝这个剧本,那剩下的质量就更差,那还不如来演这个。
按理说现在应当是她主动低头,在钱导做出这样暗示之前就先露出抱歉的表情向对方抱歉,再适当地从言语中透露一些现在自己很需要这个出演机会,以激发对方的同情心。
可这件事分明就不是她做的,为什么要她来背这份黑锅。
所以她任凭钱导眼皮都是快使到抽筋了,也不动如山地坐在单人沙发上欣赏直接边缘一处小小的、不易被人发觉的气泡。
钱博气不打一处来。
从刚才发现事情不对开始,柳思沁就没找到人,来这里的路上他给她最起码打了七八个电话都显示对方已关机,偏偏因为她糊到快穿地心了,也没有带私人助理,问其他见到她的工作人员也都是回答好像去洗手间了,派了人去女洗手间找也没找到人。
最后居然还是在这个房间里找到的。
这就导致他压根没时间和她提这件事。
总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商量你能不能替另一个人顶罪。
见柳思沁不接话,钱博只好擦着汗继续尴尬地演独角戏。
“所以我们小柳——”
这个名字才刚出来,就被柳思沁用柔和但坚定的声音打断了。
“所以我就提醒王小姐要注意下面是不是有人路过……“
“可惜应当是王小姐入戏太快了,所以没有发现。”
她不急不缓,微笑着说道。
王媛媛瞪大眼,下意识在看钱导之前就为了把这件事的责任甩出去而反驳:“你可别乱说!”
何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她们两人身上相似度很高的红色长裙。
从刚才他们所在的角度来看,其实只能看到红色长裙和一名女性的背影,正面却没有看得清。
不过就在她来这里等着剧组人员前来的时候,这位柳思沁小姐是第一个来拜访她的。
见面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她想要的是什么,完全没有左言右顾,或是东拉西扯,首先就先表示了歉意,接着有理有据地将刚才在露台上的那场戏详细地讲述了一遍,最后表示说很抱歉让你们失礼了。
她当时还以为是剧组先让这位柳小姐过来解释,没想到是他们内部要找个替死鬼,可惜没有人想主动享受这“福气”。
黎星南当时的想法就是,好好道个歉,这件事他不会计较那么多,毕竟对于他来说心中一直不觉得除了何月相关的事情外,这个世界其他的事情需要太当真。
当然如果那时候这杯红酒是倒在何月的头顶上,他不把这个剧组折腾到就地解散,他就把黎星南这三个字的名字倒过来写。
“钱导,这件事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曾经看过您导演的江湖题材电视剧,觉得那导演拍出来的作品应当是和为人一样是有相同点的。”
“那部电视剧可以说很像肝胆侠气……想必钱导应当也是这样的人。”
何月看向钱博。
她年纪不大,可气场却很稳,加上进入工作状态后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整个人仿佛一块融化不了的寒冰一样冷。
“演员当时可能入戏不会太在意,不过我想身为导演需要纵观全场,您一定知道到底是谁站在外面把酒泼下来的。”
“是谁,那就请谁道个歉,我想黎总不会太揪着这件事不放的。”
她最后那句话咬字清晰,不知道为何就会让听者联想到打开保险栓后上膛的子弹。
但她这么说,在场其他四人却没有一个敢这么信。
总经理是因为早就在当初对方来这里签约投资合同的时候见过那位被称为黎总的青年冷若冰霜的模样,钱博是因为来之前就向同行打听过,之前时运良那件事中也有这位黎总推波助澜的身影,加上能够这么有钱闯入这个将登记规则默认化的世界里的黑马,多半在日常里就是一个实力不俗的演员。
他们表面上表现出来的和心内里想的可能完全不是一回事。
越是看上去和气的人,指不定回头报复得就会越凶狠。
这样一来钱博怎么着也不能随便把王媛媛给拱出去,那位黎总是大人物不错,可王媛媛背后的安和也不是好惹的,他要是实话实说点头承认了是王媛媛的错,那回头安和肯定还要找他麻烦。
而柳思沁则不一样,她背后公司本来就势小言轻,风险有是有,顶多是因为要借着和柳思沁解约被敲一笔,那也比得罪安和划算得多。
钱博暗地里给王媛媛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暂时不要说话。
后者愤愤闭上嘴还不忘用眼刀剐着全然不按剧本走的柳思沁。
钱博擦擦汗笑道:“您是苏琳的经纪人何月何小姐吧,今天这件事的确是对不住。”
“为了能把那场戏演好,红酒泼出去的幅度太大了点,没想到就正好淋下去了。”
“您看,毕竟演员年纪都不大,我和她们谈谈,正好也商讨一下该如何赔偿。”
说是好好谈谈,但这好好谈谈的内容恐怕对于在座的一位并不是很友好。
何月的目光扫过柳思沁。
后者抬头看了她一眼,面上却丝毫没有焦急的模样。
她就算穿着那一身艳丽的红色,在不代入角色的时候其实从气质上看更像是一个做教师的人,连说话都带着循循善诱的温柔口吻,听得人有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不过前提是,她这话不是绵里藏针地对你进行嘲讽。
“那王小姐就不要浪费大家时间了,不如早一点道歉比较好?”
柳思沁语气温和地看着王媛媛说道,仿佛她是一名幼儿园老师正在教导一个做错了事情却怎么也不吭道歉的熊孩子。
王媛媛忍无可忍,只觉得自己的怒火从心底直冲脑门,但在这怒火之中还有一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惶恐正在逐渐探头。
因为眼前这个柳思沁实在不像在拍摄时温柔到可以称之为逆来顺受的柳思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