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万斗见黄庭面上神光湛湛,法力更为晦涩难察,赶忙欢笑道喜,“先生玄功大进,元神可期,可喜可贺。”
黄庭道心精进,法力大涨,舒爽已极。见他带来的五人神气充盈,各成异相,深沉淡定,智含渊薮,颇显不凡气象,但行止之际,偏又带些生硬感觉,便知道有一场好斗。
当即对钱万斗道:“且去用茶,我处理些公务再叫你们。”
此非待客之道,却是上下之分,钱万斗恭敬应是,扯退几人,欢欢喜喜下去等候。
黄庭招来秦摩虚与裘福盛,作出新的安排。
“我修书两封,你们分送鹿王与南王世子。请他们多遣地仙级战力,最少也要元神境高手百十名,地仙五名以上,三日内赶来化江县听我调遣。”
这话着实吓人,秦摩虚与裘福盛面面相觑,之前黄庭明明假冒南王特使,诱得钱万斗死心踏地,难则他自己身入棋局,以假当真,忘记自己的根底了?
秦摩虚好意提醒道:“师伯祖,鹿王与南王世子何等身份,只怕见信即来,却是要擒捉师伯祖下狱问斩,定个冒犯上尊之罪。”
黄庭一怔,即明其意,现在情势紧迫,哪有时间给他细说详情,怒道:“你怕与我同死么?”
这一怒当真已将他当作了下属后辈,秦摩虚吃了一惊,躬身道:“死就死了,敢不听从师伯祖令遣。”
黄庭再问裘福盛,“你呢,可愿领命行事。”裘福盛摇头,“哪需要想那么多,先生为我们的事千里奔波,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好。你二人肩负重任,性命攸关,只许成功,不能失败,一定要面见鹿王与南王世子,将事情解说明白,请他们尽速办理。”
交待妥当,黄庭现场挥毫。
给鹿王的信里,大赞其明烛万里,执义禀公,感谢他赏赐的神山庄园及财物。最后说起,当日查到,白阳山二圣有与萧氏牵连之疑点,自己深感力量不足,不能将其绳之以法,万望鹿王派遣修士若干名,救万民于水火,自己愿以其赏赐之物酬谢云云。
再写给南王世子秦伯涛的书信,提笔良久,却不知如何落字为好。
实在是二人并无晤面,既不知其性情才能,亦不知其志向愿景,能想到请他出力的原因,不过是他在大众面前,自承的“师兄弟”关系。
想来想去,怎么说怎么不妥,干脆只写了“师兄救命”四个字。
依着修士间惯例,书信末尾,须得附以写信人法力气息,表明真实身份,以防伪造。
给鹿王书信里,自然附上“动五行太始阴符剑”的剑意,相信鹿王怎么都能认出他来。
但给秦伯涛的书信却犯了难,黄庭一想自身所学,求真盟秘法肯定不合要求,五行真始诀尚且不明来历,灵剑术虽是毕守生亲传,却又不知秦伯涛是否灵剑门人,若是弄巧成拙,岂不糟糕?
想来想去,谨慎起见,只能署名落印就算了,成与不成,实在没有把握。
书信交付二人,让同去鹿城,若秦伯涛已离开,则裘福盛再去南王府投书。二人收好书信,领命而去。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黄庭心里发狠,咬牙忖度:“白阳山两个地仙级山神,加十几名元神,夜幽社如何敢与之对战?只怕是指望我有埋伏的大招。我这一下自作自受,若是露了底,倒不怕他们反噬,只是多番谋划因此失败,坏了名声,却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鹿王因我得了个大实惠大名声,那些庄园财货却不够还我人情,他在南王面前少不了一个‘失察’之罪,我再送一个剿灭伪神的泼天大功,或能帮他捞些恕罪的筹码。秦伯涛顶个‘师兄’的名头,正好试一试你,是否如表现出来的那般看重我这个‘师弟’。”
此计能不能成,黄庭殊无十足把握,但世间事本来如此,又有多少事是十拿九稳的,还不是一关关闯过去,成者英雄败者寇,只管努力,莫问前程。
黄庭再问侍候一旁的三名女修,“廖秀筠还没回来?”
那名身形小巧的女修回道:“中午就回来了,那时您还没出关。方佩异、鲁称奇师兄弟二人没有按时回报消息,罗师叔怕他们出事,以秀筠姐足智多谋,裘庄主力敌元神,又派二人去往寻找。”
“在这节骨眼上,方佩异与鲁称奇二人不是有所发现,便是出了事,只派两个人去能做什么。”黄庭眉眼一皱,罗道勤若是玲珑心巧,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此时怨责,毫无作用。
他如今的做法不同以前,下令道:“叫所有人都回来,几方的消息都不用打听了。”想了想,自己还要应付钱万斗一系,不用想也是场硬功夫。“请廖家老祖与松山樵夫带三十名好手,即刻支援廖秀筠,不要与人缠斗,接了人就回来。”女修领命,即去传令。
黄庭踱步院中,眼望蓝天白云,空宇辽阔以极。院中花树成排,暖风徐来,却将长夏的余热锁在院中,甚是闷热。
他如今所居之所,乃是客栈一处精舍,讲究宽敞空旷,又要藏风聚气,平时修道人居住,自有术法器物平抑气机。一则黄庭连夜修炼,什么术法都冲散了,二则他们日用甚巨,能省则省,完全一派天然,倒显得契合天性,和合地真。
黄庭自不是因为天气觉得闷热,而是因为,钱万斗带来的是五人而非八人。
夜幽社一系,以铁线门为首,还有定阳宗、笸箩洞,以及崔、孙、彭、狄、何、归六家。总共九家主事人,现在只来了六位,还有三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没有来?
想起出事的方佩异、鲁称奇二人,黄庭有各种猜想,所以他踱步以行,尽可能拖延时间。
只盼半路上他二人出现自己面前,说一切如常,没有被扣为人质,或毒打叛变,吐露己方隐密。
一路反省自己当初设谋用计的错漏之处,黄庭没等来意外之喜,到了客栈大堂,面晤夜幽社众人。
钱万斗与六人正在大堂中分坐饮茶,见他露面,赶忙起身,致礼问候。六人中有四人跟随一起,执礼甚恭。
另外两人虽也起身,礼节敷衍,问候无心,显然并未被钱万斗说服,心下存疑,飘摇不定。
这二人独坐西首窗下,与堂中钱万斗等人隔着几张桌椅。一人青年面貎,肥服大肚,乃是笸箩洞宗主费圆机。一人是彭氏家主彭启泰,颇显沧桑,魁伟雄壮,。
黄庭先朝钱万斗笑了笑,“钱兄,你这御人的本事,还有长进的余地啊。”钱万斗恚怒难掩,转头便要发火。
黄庭单掌下压,钱万斗立时紧闭唇齿,躬身后退。与之同座的四人见状,同时移步,一齐立在黄庭身后。
黄庭这才喝道:“费圆机,彭启泰,我这里富贵难求,升仙无望,二位请回。”说完,朝钱万斗等人道:“此非议事之所,咱们转去精舍。”便要带人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