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寒尘昏迷了整整一个月,影夜也在其身旁静静守护了一个月,这期间常有人返程过来,想钻空子袭杀寒尘,可却见影夜一月以来寸步不离,他们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王象思在这期间也赶来探望过,深处本不属于他负责,他这也算是破例了,留下了不少丹药与灵液,便匆匆离去,怕被别人揪出来说他擅离职守。
“醒了?”
“仿佛做了一场很久的梦。”
“梦醒了便好。”
“你是?”
“故人。”
“你是曾于火阳城出手的那位?”
“正是。”
“你便就是人们口中的魔女?”
“正是。”
“你也是天命之体?”
“正是。”
“梦中我杀光了整个西荒死斗场的人。”
“现实中亦是如此。”
寒尘环顾着破损的城墙,和满地的尸骨,并起身,缓步走向那些尸骨,此刻的他周身有淡淡的金光散发,看起来十分的出尘。
他低俯下身,看着这些被榨干了一切生机,干瘪了的尸体,即便已经是如此也可以看得出他们死前是多么的绝望。
“都是我干的么?”
此刻的寒尘看起来竟有些柔弱,眼眶甚至有泪在打转。
他起身,寻一片空地,圣光裹上双手,一拳拳打向这地板。
“你这是作甚?还有你那表情……”影夜不禁疑惑。
“我想让他们有个归宿,给他们一座坟。”
“你杀光了这些人,如今又亲手要将他们埋葬,不觉得很做作么?”
“或许吧,可我心中总有罪过之意,不做些什么,难以让我的心宽恕。”
“早些听到有关你的传闻可不是如此的,来自地狱的修罗,嗜血无情,而今怎会如此?”
“我不知,我对那时我的记忆有些不清,或许那不是真正的我,如今的我或许也非真我。”
此刻的寒尘显得十分的神圣,竟不断有光辉散发而出,极为出尘,如不染尘埃的。
“两种人格么?还有这力量,先前以那种诡异的紫黑色气息为主导,极为邪恶。如今又以这淡金色的气息为主,给人以一种柔和之感,莫非你流淌了两种天命血脉?”
“应是如此,我的记忆里一直有这么一个词【圣邪诡体】。”
寒尘收手,地板上已经被他锤出了一个大坑,他将一具具尸体抱进坑中,再覆上黄土。
“不曾听闻过这个词。你,应该不属于这个世界吧?”
“嗯,你也一样?”
“我不知,我只知道我是在一个夜晚被王座在外面捡回来的,因是夜晚,便取夜为我名,从此便算是入了影·杀,便以影作我姓。”
“我亦是一个雪夜被养父母捡回了家,对外界只有一点模糊的记忆,唯梦中可寻。你不曾有任何更早的记忆么?天命之体若是没有被特地设下禁制,应是落地通神便有灵的,不应是什么都记不下。”
“我不知,且每当我去回想心口便会作痛,似乎曾经有着难言的悲痛发生了。”
“我便当你同我一般是自外界来的吧,你也想离开这里出去么?”
“嗯,心里指引了一个模糊的方向,要我回去。”
“天命之体呐,不是号称荣耀与辉煌么?可为什么我们只能看见命运的不公,未知且孤独的前路。除了这强大的力量外,就只剩下悲凉么?”
“你心中也有那么一个方向?”
“差不多吧,有些事,我是一定要去做的。”
“你现在打算如何?”
“一步步走向这西荒死斗场的最中心吧,并葬下一路所见的所有尸骨。”
“何必呢?”
“坟是两个世界的交界点,逝者与生者两两相望,可却无法相触,他们之间隔了一个世界。我也觉得如今的我不是真正的我,真我或许就藏在另一个世界里,可我却总是唤醒不了他。我不想要一个虚假的自己活在这世上,这样一路走去,或许能找回真正的自己。”
“那我便陪你一路走下去吧,到了那中心的唯一死斗场后有何打算?”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若是能找回自己的话,我想与你一战。”
“与我一战么?可以,我也正有此意。这一战后,我来此的旅程也差不多要告终了。”
这一走,又是将近一个月,一路上寒尘和影夜见到了无数的尸骨,皆是死于那三天血日的。
路经每一个场地,寒尘都做了与在第八十一场无二的事情,以血肉之躯锤出一个大坑来埋葬这些逝者。
这一行为,让不少人胆寒,越发让人觉得这个寒尘就是个怪物,是个变态。
以那种恐怖且诡异的状态杀光了西荒死斗场内近乎全部的人,如今又亲手将他们的尸体一一埋葬。
他们根本不知道寒尘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甚至于有人揣测,这是他练的邪术。
在这一个月,亲手经过了无数生与死的交替后,寒尘也越发清醒了,圣与邪的力量渐渐开始回归到一种平衡的状态,善我与恶我的天秤也持平了起来。
正如无名所说,寒尘来这西荒死斗场内,便就是力至于寻找真正的自己。
被恶之力所扰,邪之力主导一切无情的嗜杀魔头并非真我。
大梦初醒,内心最初的真善与圣之力相合所展现的柔弱的圣母也非真我。
他需以杀止杀,杀到心平,杀到冷静,以此抚平那颗狂躁不安的心。
他需以善心感化超度每一位逝者,在见到一位位死于他手下的人后,明白他自己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在寒尘踏上第一场时,真我终是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