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水库，二级船闸，黑色的直升机悬停在半空中。
起伏的水面上，科契尔前线号像条死鱼一样露着鱼肚白。落水的时候它倾覆了，吃水线以上的部分都浸泡在冰冷的江水中。
直升机放下了悬梯，一位修长的身影扶着悬梯降下，背对着灯光，举着一柄黑伞挡雨。
是的，下雨了。
宝可梦听到了脚步声，努力睁着眼，向相反的方向扬了扬手，“校长么？”
迪卢克面如冰山，没有回答。
三副怀中的婴儿嚎啕大哭，除此之外只有雨声，再也没有其他人的声音。宝可梦最亲密的伙伴们漂浮在冰冷的江水上，再也没有睁眼的可能。
迪卢克蹲到宝可梦身旁，检查她腰间的伤口，一根枯黄色的牙齿刺穿了那里。
“对不起，我看不见了......”
“别说话，医生立刻就下来”，迪卢克说。
宝可梦咧开嘴，“没用的，我真应该听话好好锻炼体能”。
“确实”，迪卢克点头，“医生没用了，龙牙中有剧毒，毒素正在侵蚀你的神经系统”。
“我说校长，如果你对师父也这么直白，是不是早就结婚了？”宝可梦说，“对不起，我把师父弄丢了，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该死的是精灵”，迪卢克说。接过了宝可梦手中的绳索，另一端是沉入水中的黄铜罐。
迪卢克将罐子提了起来，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能帮我看一下吗？那只初代种，我应该杀死了祂，对，我杀了祂......”
“铜罐是阿姐跟空带回来的，虽然我也不清楚那里面有什么，但能让初代种疯狂守护的存在，应该也会对学院有用吧。可是阿姐他们回不来了，她们本可以结婚的......”
“你真应该早点来，或许还能收集初代种的dna”，宝可梦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她的体能真的很差劲。
“你确实报仇了。不过不是初代种，只是亲卫，守卫初代种灵魂的武士”，迪卢克说，“铜罐是骨殖瓶，这里面的应该就是初代种”。
“这么说，是他隐藏在公孙述的背后？”宝可梦想要指着瓶子，但她连抬手的气力都没有了。
“我们研究后就会知道的，派蒙刚才发来一份资料或许跟这个有关，等我们得到答案，要不要刻在你的墓碑上”，校长迪卢克问。
“不用了吧，我也没有那么好学”，宝可梦说，“不要让学弟知道我们全军覆没。他们还年轻，这种事还很远，不要让他们为我们悲伤。”
“你果然是琴的亲传弟子，总是为别人考虑”，迪卢克依旧面如冰山，“我会跟他们说你们有新的任务，正在满世界跑。反正世界很大，遗迹很多，只是琴还有课，我还没想好找谁代课”。
“施耐德教授吧，他是个好教授，帮我跟他道歉，我过去真是太顽皮了”，宝可梦说。
“好，就按照你说的”，迪卢克点头。
“师娘，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坚持了那么多年？”宝可梦问。
饶是迪卢克已经是校长，还是被她那句“师娘”噎到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由。可梦，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必问我”，迪卢克伸手帮宝可梦合上了双眼。
“对不起，你们本应该结婚的”，宝可梦说完了此生的最后一句话。
迪卢克抽出胸口的那一束蒲公英，“儿徒宝可梦，我代表蒙德之风，请求你接受蒲公英骑士的头衔，继承琴的衣钵，成为守护蒙德的千风之一，你可愿意？”
“到时候，师娘会给你物色一个好夫婿。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我会当你默认。”
迪卢克将蒲公英放到了宝可梦的怀里。又起身抱走了婴儿。黄铜罐被绳索系得很紧，另一端被迪卢克绑在了伞把上。
四面八方的灯光笼罩了这个孤峭的人影，而他只是将黑伞遮在自己的头上。
......
学生们走出图书馆的时候，教堂上的钟发出轰响。
路路通觉得很奇怪，他来这所学院也有几天了。教堂中的钟声从未响过，哪怕一声。就在他以为那钟只是摆设的时候，它又响彻了校园，摇摆个不停，低沉而有力。
被惊醒的学生纷纷从宿舍中钻了出来，有些甚至没来得及套上外套。他们抱着胳膊站在夜晚的冷风中四处张望。
新生们一脸茫然。难道真的只是大半夜敲个钟？
凯亚跟围绕着他的学生仰起头看向钟楼的方向。一大群白鸽从那里翱翔到四面八方。
它们在空中鸣叫，盘旋飞翔，宛如自由的风，就在草坪上，不知道有几千几百羽。
凯亚对着天空伸出了手，接住了其中一羽。其他鸽子都落在草坪上，并不能觅食，只是咕咕地叫着。
这声音显得十分哀凉。
刚才还笑逐颜开的学生们一个又一个沉默了。凯亚从校服口袋里抽出白色的饰巾，扎在草坪边上的围栏。其他学生也照做了，围栏如同梨树开了花。
路路通想找个人问个明白，就在这时，一个沉稳好听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有人离开我们了”。
“谁？”路路通回头。
他看到了雷泽那双血红的眸子，狮心会的会长居然会主动跟他搭话。如果明妃知道了，大概会说他在做梦吧。
“每一次有人离开我们，教堂都会飞出白鸽，这是哀悼”，雷泽凝视着那些白鸽，又对路路通露出了一丝笑容，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地图不会那么快被破解，那样离开我们的人就会更多”。
路路通从没想过雷泽原来也会笑，他一直都以为雷泽是个面瘫。无论何时何地，雷泽总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即便被路路通一枪轰趴下。
他的无表情还跟凯亚的不一样。凯亚那是骄傲，说臭屁一点就是自命不凡。而雷泽是对一切的漠不关心。
但他就站在路路通面前，微笑着，温和得像是路路通梦寐以求的兄长。
“明妃，你妹妹还好么？”雷泽问。
“她...挺好的”，路路通点头，“她很崇拜你！”
雷泽还是笑笑，很礼貌，却不是欢喜。
“你不怕跟我对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