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锦瑜以为孔岁宁又像那晚一样摔趴地上了，过去看看。
推开门没看到人，抬头一看，孔岁宁在柜子顶部上，缩在墙角里。季锦瑜很好奇她是怎样爬上去的，又矮又瘸了腿，她是怎么做到的。
“你三更半夜不睡觉叫什么？”季锦瑜眉眼满是不耐，望着柜子顶部上一直哆嗦的孔岁宁，“练飞檐走壁？”
“有……有老鼠！”孔岁宁连声音都在颤抖。
季锦瑜的脸色变了变。
“在哪？”季锦瑜的声音肃沉，“快点说。”
“在……在那个红色的袋子里，不知道还在不在？”孔岁宁伸出手指，指着桌子旁边的红色袋子，是她放假时买回来的小零食，打算囤在房间里吃，但没想到招惹来了老鼠。
季锦瑜安静了一秒，才动了一下脚，慢慢靠近装着零食的红色大袋子，脸色沉了下去。他拿起孔岁宁放在桌子上的一根黑色的长发簪小心翼翼地去掀开袋子。
房间里像无人般的死寂，两人都屏住一口气。
“你小心。”孔岁宁怕死地闭上了眼，把头扭到另一边，然后还微微睁开一只眼去留意季锦瑜和那只老鼠。
季锦瑜轻轻撬开零食堆，倏地老鼠从袋子里冲出来，吱吱叫了两声。
两人同时惊吓出声。
“啊！！”
“操！”
季锦瑜跳上床，没到几秒他跟孔岁宁一同战线了，两人一起缩在柜子顶上。
孔岁宁：“……”
这下，他终于知道孔岁宁是如何爬上柜子上的了。如果换做是他，他估计也这么干。
“看我做什么？”季锦瑜瞪了一下眼。
“你……也怕老鼠？”孔岁宁有点不可置信。
她见过季锦瑜不可一世的样子，一副不离我远点你会死的样子，所以会以为他不会有懦弱胆小的一面，现下这样的季锦瑜令她有点不适应。
“怕屁。”
季锦瑜不承认，他永远不会在孔岁宁面前示弱。
“怕就怕，不怕就不怕，还怕屁……”孔岁宁小声嘀咕说，“嘴硬，死要脸皮。”
“再说我把你扔下去。”季锦瑜假意抬起手伸向孔岁宁吓唬她。
孔岁宁防备地往墙角窝住，抬起手拍掉季锦瑜伸过来的手：“你走开！敢扔我，我们同归于尽，我死也要拉上你垫背。”
“去，看看那玩意儿还在不在。”季锦瑜用手碰了碰孔岁宁的手臂。
不知道这柜子能不能承受得住两个人份量，季锦瑜怕柜子倒下去。
孔岁宁难以置信地看向季锦瑜，语气不免哀怨：“你还是人吗？要我去，你怎么不去？”
季锦瑜据理力争，一脸理所当然：“你让我过来的，你罪大恶极。你不去谁去？”
“你……”孔岁宁欲言又止。
季锦瑜好意相劝：“爬下去还是被扔下去，你选一个。”
在对季锦瑜的认知里，孔岁宁觉得他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反正横竖都是死，孔岁宁还是选择前者。
“……季狗，你去死。”
她是弱女子再加上腿伤还没好，季锦瑜竟然让她去查找老鼠的踪迹，此时此刻她真后悔向他求助。
“利索点，磨蹭什么。”
季锦瑜还算有点良心，扶了孔岁宁几下，顺利让她下去了。
孔岁宁扯下床单，裹在身上，心情既害怕又忐忑，踉踉跄跄地往老鼠躲的方向去找寻它的踪迹。
她祈祷那只跟季锦瑜一样该死又讨厌的老鼠不要从她的脚边溜过，否则她的腿真的会废了。
“可以了吗？你快点。”季锦瑜在高处注视着孔岁宁，看到她怂的样子，忍不住出声。
“想快点你来。”孔岁宁回头顶了他一句。
季锦瑜沉默，不说话了。
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世界上有老鼠这种恶心的物种存在，如果老鼠跟蛇对比，他甚至觉得蛇比老鼠可爱。
“好了，老鼠跑了。”孔岁宁松了一口气，抬手抹掉额头被老鼠吓出的冷汗。如果有下次她宁愿跟老鼠呆在一起，都不会再找季锦瑜。
季锦瑜比她还怂。
季锦瑜整个身体松懈下来，然后从柜子上下来，脸色似乎有点黑沉，却又一副孤傲冷漠的模样。
孔岁宁已经看清他了，撇嘴道：“装。”
季锦瑜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比自己矮了不少的孔岁宁，声音冷冷警告：“下次，遇到老鼠不要喊我，你就像刚刚那样在柜子上呆着，呆到老鼠跑为止。听懂了吗？”
孔岁宁眨了眨眼：“……”
季锦瑜说完，往门口走去。
孔岁宁拖着一条受伤的腿，扶靠着门，全然忘记自己刚刚是什么样子，对着季锦瑜的背影丢出一句：“怂包。”
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这一声声响里隐含着极其浓烈的怨气。
“……”
季锦瑜抬手微扶一下额头。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而且还是在孔岁宁面前。他对孔岁宁的讨厌都快跟老鼠画上等号了。
这一夜，季锦瑜其实睡得不太好，梦里连续出现好几次老鼠的身影一直从他脚边溜过，还有孔岁宁，她老在一旁对自己说上一句：怂包。
甚至孔岁宁徒手抓起一只老鼠，拎到他面前……
所以早上起来，季锦瑜因睡眠质量不好，心情格外烦躁，也格外不爽，自己弄了早餐吃完便出门去余帆家里。
由于昨晚的梦，此时他难以和孔岁宁同住一屋檐下。
眼不见心不烦。
孔岁宁起来时，除了见到餐桌上冒着滚滚热雾的早餐，季锦瑜却不见了人影。
“你怎么回事？一副魂被勾走了的模样。”余帆注意到季锦瑜眼睛下方的淡青色。
“勾个屁。”
季锦瑜声线冷冷道。
余帆眯起了眼，脸上的表情透露出：自家兄弟是什么狗样他了然于心。
他嘿嘿笑了两声：“你他妈是不是偷偷看片了，看了个通宵，然后……虚了。”
季锦瑜视线瞟了余帆一眼，眼里写着智障二字：“萎了。”
被吓得差点而已。
“这么严重？”余帆惊讶，“是哪部片拍得那么垃圾啊？”
“是智障。”
余帆觉得季锦瑜有可能在骂他。
-
放假的这几天，孔岁宁已全然习惯季锦瑜早出晚归。
即使两人在家里碰了个面，也当对方是空气，直接无视。宛若生活在平行时空一般。
孔岁宁腿伤好了很多，已经不影响走路了，憋在家里几天，她终于踏出了家门。
南禺入了秋，院子里树梢上的叶子略微泛黄，暖阳照耀下闪着微光，孔岁宁抬起手遮挡了一下光线，微眯眼享受慵懒般的和煦温暖。
姜里里和温言她们三个回南禺了，约了孔岁宁去晟世广场一起吃喝玩乐。
孔岁宁坐上出租车时给妈妈和季清玉发了一条信息。
两位妈妈都回复了同样的话语。叮嘱她腿刚好不要在外面太久，也要注意安全，希望孔岁宁玩得开心。
孔岁宁笑了笑，给她们各自回复信息，觉得妈妈们太宠她了。
到了晟世广场，温言一眼便看到了她，三个人跑过来拉她，上下打量一番。
“你腿真好了？”温言问。
孔岁宁点点头，脚踝扭了一下给她们看：“好得差不多了，还有一点痒而已。”
利梨：“那太好了，恭喜你终于不瘸了。”
孔岁宁嘴角勉强地笑了笑：“谢谢。”
姜里里笑出声，勾搂上“好了，今天为了祝贺你的天鹅腿好了，我们去吃一顿红烧猪蹄庆祝一下。”
温言眼睛一亮：“好主意，我们陪你以形补形。”
“走！”
三个人立刻拉起孔岁宁往商场方向走。
“哎，我们是仙女，怎么可以吃猪蹄，仙气都要没了，各位姐姐！”孔岁宁被拖着走，有点犹豫。
“就算是仙女也要吃饭啊，小姑娘。”姜里里回头说，“保证你吃一次就喜欢上了。”
孔岁宁：“……”
她放弃了，她们已经冷静不了，只好任由她们。
四个人去了一家生意很好的粤菜馆，粤菜清淡味香。四个小女生点了一桌子的菜，一桌菜最显眼就是中间的红烧猪蹄，色香味俱全，一看便很有食欲。
孔岁宁准备动筷子，温言阻止了，“别着急呀，我们几个小仙女还没拍过合照呢。先拍一张美美的照片再吃。”
“那你得给我拍好看点。”孔岁宁从包里拿出小镜子整理整理外表。
利梨也跟着孔岁宁整理发型：“仙女就是要有仪式感。”
“来来，我们要开始拍了。”
温言举着手机催促道。
四个女生挨在一起，一起看向镜头，孔岁宁脸笑僵了，温言还没拍。
“我们是不是还要喊个口号？”温言说，“要不然显得太随便了。”
喊“茄子”、“耶”什么的太俗，姜里里一时没想出好一点口号，问：“喊什么口号好一点？”
利梨也在想。
“仙女啊。”孔岁宁说，“这还不简单？”
“绝配啊。”
三人一致同意。
异口同声地喊出仙女后，招惹来了店内其他人的目光，四个人趴在桌子上一起憋笑，觉得羞耻又好玩。
笑够后，四仙女大开杀戒，努力去吃完一桌子菜。
最后她们都吃撑了，一人一瓶饭后乳酸饮料，四个人贴贴一起坐在晟世广场正门的花坛上消食。
“我吃撑了。”孔岁宁的伏靠在温言的背上，有气无力地说。
温言手往后摸摸孔岁宁的脑袋：“我也撑。”
孔岁宁喝完一口饮料，担忧道：“我们吃了那么多，转圈转不起来怎么办？”
姜里里说：“怕什么，仙女任吃不胖，我们要坚持这个信念。”
孔岁宁打了个嗝：“……说得也对。”
利梨：“哈哈哈！”
四人聊着聊着，聊到了孔岁宁身上，温言八卦道：“你是这学期都住在季学长家里？”
孔岁宁嘴巴用力抿了几下，泄气道：“大概是，我妈妈什么时候从欧洲回来，我就什么时候回家。以后再也不见季锦瑜了。”
利梨笑了笑，露出好奇的神情：“你们俩为什么跟死对头似的？”
“因为他没良心。”孔岁宁随口说，“狗狗都要比他有良心。”
利梨开玩笑道：“那也是帅狗一枚，管他良心不良心的。”
孔岁宁：“那我牵去你家，让你拴好，别让他跑出来对我乱吠。”
几人哈哈笑起来。
她们消完食后在广场上玩了一下午的泡泡机。孔岁宁跟她们三个告别后，低头闻闻自己身上全是泡泡水的味道。
孔岁宁正准备去打车，手机在这时响了，她拿起一看，来电显示是季清玉。
她接听：“季阿姨。”
季清玉道：“岁岁，阿姨有件事想要麻烦你。”
“季阿姨，您说。”
“我刚忙完工作，才记起今天是季锦瑜的生日，我订了个蛋糕，就在晟世附近，你可以帮阿姨去拿回来给锦瑜吗？”手机里季清玉的声音微一停顿后说，“顺便帮阿姨跟他说声生日快乐。”
孔岁宁知道她们母子关系并不和谐，但也没想到会别扭成这个样子。
可是，他跟季锦瑜的关系也不好啊。
“好的，季阿姨。”孔岁宁没拒绝，“您把地址发给我，我会帮您跟他说生日快乐。”
孔岁宁挂了电话，又跑回晟世取了蛋糕，一个两人份大小的蛋糕。
不知道季锦瑜会不会喜欢他妈妈订的这个蛋糕。
-
“我不喜欢，您没听清吗？”
孔岁宁好像听到了季锦瑜的声音，往声源看过去，看到了他。还有一个看起来年约40岁左右的男人和一位年轻的女士，女士身前推着婴儿车，里面有个小宝宝。
季锦瑜的神情看起来怒气汹汹。
孔岁宁慢慢靠近。
季锦瑜推掉了一堆东西，零零散散地落在了地面上。
“我说了，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我不喜欢你们一家三口出现在我面前。”季锦瑜看着他的父亲，眼神坚定又怒火，“我不过生日，以后生日也别约我出来，我不想看你们一家三口的幸福日常。”
男人想拍拍季锦瑜的臂膀，但看在季锦瑜无比抵触的情绪上，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锦瑜，爸爸就是想见见你。”
“不要见了。”季锦瑜说，“我不认你了。”
男人无奈叹气：“锦瑜……”
季锦瑜觉得他原本不该幻想些什么的，你看，不就被现实打破了头。
他的父亲带着他的妻儿来给他庆祝生日，来狠狠地膈应他。
真他妈恶心透了。
“你十八岁了，是个小大人了，我以为你理解我和你妈的。”他父亲继续说，“我们两个太强势了，注定了要分离，注定没有办法永远走下去。人这辈子做什么最重要的是合适，无论是婚姻还是事业，还是生活……”
季锦瑜打断他的话，讽刺道：“十八岁怎么了，招惹你了？十八岁要听你的人生哲理才能真正成人？”
他不想听他的任何说辞，他觉得眼前这个人虚伪做作，他所说的合适不过是想全权掌控，他最清楚眼前这个人是个怎样的人，最重利势。
“你真他妈恶心。”
季锦瑜对他的父亲说了恶毒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