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锦瑜侧目，撞入她的眼里。
孔岁宁没有躲，她仰着脑袋对季锦瑜笑了起来。
“新年快乐，季锦瑜。”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几乎淹没在人群里。
可季锦瑜从她的唇语中读懂，也说了一声祝福。
“新年快乐。”
季锦瑜对着孔岁宁微笑。他一笑时，眼睛就会特别亮，眼中有光，几近温柔。
孔岁宁希望季锦瑜以后要多笑笑，笑起来的他是治愈的，是温柔的，也是愉悦的。
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周围的依旧人声鼎沸。
人海之中，他们眼中只看得到对方。
赵暖安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传来，余帆被她当成了工具人。她骑在余帆的脖颈上，对着满天的烟花呐喊。
温言，姜里里，利梨三个喋喋不休地讨论哪种形状的烟花好看。
可苦了余帆，一身不得轻松，赵暖安动静偏大，他脚跟一时没站稳。
孔岁宁被余帆一撞，撞入季锦瑜的怀中，她的额头磕到他的锁骨。
“对不起对不起……”余帆没有办法回头，只好连声道歉。
孔岁宁站着不动，在人群里他们像是在拥抱。季锦瑜也没推开她，而是眉眼含着笑，望着远处的夜空，在她耳边说起悄悄话。
“孔岁宁，记不记得我之前写给你的话。”
孔岁宁一双眼微眨，细想不起来。
季锦瑜继续说：“别祸害达西。”
“祸害我。”
一瞬间的沉默。
孔岁宁猛然抬头，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平静透彻，似一面湖水清澈明亮。
而后她眼中氤氲着笑意，就像那一面平静的湖泛起了波澜涟漪，“祸害你？我想想。”
她看看赵暖安，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她也想：“你让我骑你脖子上，我要坐得高高地看烟花。”
季锦瑜注视着她，总觉得孔岁宁到底是没懂他的意思。
“你到底懂没懂我的意思？”
“我懂我懂了。”
孔岁宁连忙说。
“你答不答应我坐你肩膀上嘛？”孔岁宁的期待全表现在了脸上和眼里，让季锦瑜浓烈地感受到。
季锦瑜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蹲下了，他单膝蹲在地上，看向孔岁宁，“还不上来？”
孔岁宁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要让自己坐上去，不过她没有一丝犹豫，抬腿跨坐了上去，季锦瑜拉着她的双手，慢慢地站起来。
“哇，好高。”
她一下子比别人高出了许多。
季锦瑜真的很高，她坐在他的肩上，高于人群很多，多彩的烟花映在她脸上，颜色缤纷变换。她和赵暖安处于同样的高度，赵暖安笑着向她招手，对她大声说新年快乐。
温言她们几个看着她和赵暖安在笑。
她的视野比站在人群中宽阔了很多。高处看到的烟火，是跟别人的不一样，而且还是坐在季锦瑜的肩上看的。
“烟花真好看，希望我生日那天也有那么好看的烟花。”孔岁宁看着夜空满含期待，晚风拂过她的脸，一点也不冷，而是带着一股暖暖的温热。
季锦瑜微抬头，“你生日那天估计全世界都在放烟花，你还怕你看不到吗。”
孔对宁低头，目光落在他的额发处，隐约看到他的浓密的眼睫毛，还有高挺的鼻梁，他搂着季锦瑜的脖子弓腰，“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要的是仙女棒，想要很多很多。”
到时她生日那天大家可以一起玩。
此时一束紫色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流光似流星一般坠落到无名的角落。
季锦瑜视野里的那一道消失了，只剩下一点残影，他唇边勾起一抹笑，隐藏在夜色里无人知晓。
“如果你想要，我会送给你。”
季锦瑜说。
烟火散尽，人也逐渐散了。
和他们道别后，季锦瑜和孔岁宁沿着街道走，没有打车回去。
孔岁宁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仙女棒，一边走一边燃烧，是他们从晟世出来季锦瑜在一个老爷爷的摊子上买的，只是买了十根。
她省着点玩。
看着燃尽的仙女棒，孔岁宁停下转身等季锦瑜走过来，“诺，帮我点火。”
季锦瑜没有任何犹豫，打火机一直拿在手上，指尖轻扣打开打火机的盖子，当即给她点燃了。
拿着点燃的烟花，孔岁宁继续往前走，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莫名的好听。路上依稀还有人来来往往，偶尔会有几道目光向他们投来。
季锦瑜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后，她小小的背影映在他的瞳孔里。
孔岁宁今晚很开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他好像也一样。
他好像记不起来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孔岁宁一点也讨人嫌了。她身上的烦人精标签已经被摘掉，他已经习惯了孔岁宁呆在他身边的身影，至少让他觉得自己单调寂寥的世界里有一道小小的声音也不错。
这道喧闹的声音他不会感到厌烦，甚至渐渐融入。
几个月之前的经常出现在他们嘴里的那句井水不犯河水已然完全成为了无用的废话。
孔岁宁挺好的。
思绪飘走的片刻，孔岁宁站在了他面前，她手里只剩下最后一根仙女棒了。
“点火？”季锦瑜低声问道，“只剩最后一根了。”
孔岁宁点点头，弯了弯眉眼，竖起仙女棒，有些天真烂漫：“点吧。”
季锦瑜给她点燃，火花滋滋溅射出来，似一团绚烂的金色满天星，孔岁宁没有走开，而是站在季锦鱼面前和他一起看着手里的烟花燃尽。
美好的事物都是短暂的。
“哦，没了。”孔岁宁对着缭绕升起的白烟呼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季锦瑜笑了笑，眉眼清晰，灵动如常。
“该回家了。”季锦瑜说。
“嗯。”孔岁宁没动，而是仰头望他，背着手踮踮脚尖，“鲤鱼，你说我可以祸害你。”
季锦瑜挑了一下眉，语气轻飘飘，“怎么说起这个了？你不是祸害过了吗？”
孔岁宁语气有点耍赖：“就一次而已。”
季锦瑜的语气微轻，注视她道：“一次而已，那你还想怎么样？”
她的表情在认真思考，目光落入季锦瑜眼中，与他对视，天真道：“那我能祸害你一辈子吗？”
孔岁宁的表情不像是随便说说而已，她的双眸很亮，格外的认真与真挚。
季锦瑜突然觉得好笑，孔岁宁的本事应该没那么大，他说：“你要有本事的话可以。”
“那你等着接招吧。”孔岁宁笑着说。
“随便，任你放马过来。”季锦瑜语气是不屑的，显然看轻她。
孔岁宁歪了歪脑袋，略有得意：“好啊。”
季锦瑜对着她的脑袋轻轻弹了一下，从她身边越过，“回家吧，夜深了，我妈还在家里等我们回去。”
“等等。”孔岁宁边摸着脑门边向季锦瑜伸手。
季锦瑜瞥他一眼：“干嘛？”
“你牵着我回去，这是我祸害你的第二招。”孔岁宁转转眼珠子说。
季锦瑜轻嗤一声，握住她的手腕往家的方向走，头也不回道：“低级招数。”
孔岁宁笑着看他背影，两人走在夜色里，月光与烟火皆映照于他们身上。
他们从没想过短短的一句看似开玩笑的话是属于一辈子的事。
毕竟一辈子这个范围太遥远了。
在他们这个年岁里是没有概念的，好似顺口就能说出来。
-
三天假期过去。
回学校后，孔岁宁很少练舞了，多出许多空余的时间。
这天又下起了雪，天地一色，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孔岁宁走出音乐室，外面的小小的雪花被风吹掉落在走廊上，细碎地铺在地板上似画出来的花纹。
这场雪比初雪安静多了，操场上没有人打雪仗，静得能听见风雪的呼声。
孔岁宁拍了张照，发给了季锦瑜。
不一会儿便收到了回复。
-你在哪？
好高冷的语气哟，比这冰天雪地还冷。
孔岁宁带着懒懒的语气给他回复：在音乐室。
等了许久，季锦瑜没有再回复，孔岁宁失落地收起手机。
“在看什么？”林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温柔得让人心间痒痒的。
孔岁宁转头：“在看雪。”
林璞与她站在一起，也看向眼前白茫茫的天际，“好几天没见你去舞蹈室了。”
“我表演完了，偷懒一段时间。”孔岁宁说，“你最近又在画什么，我见你都是待在画室里。”
林璞笑笑：“没画什么，只是觉得画室安静，我比较享受这种平静。”
孔岁宁点点头。
两人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林璞给她递了一张票子。
“这是什么？”孔岁宁的目光落在他手上。
“电影票。”林璞说，“不知道你周末有没有空，我想请你看一场电影。”
她知道林璞的性子是属于孤僻的，很难想象他会请自己看电影。
孔岁宁接过那张电影票，看清影名，是傲慢与偏见。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孔岁宁有点惊讶地看着他。
林璞笑了笑：“之前你跟我学习画画的时候，我看到你包里经常放着那本书，我猜你肯定很喜欢。我觉得电影版的也不错，排得文字，意境优美，可以尝试一看。”
他见孔岁宁低眼紧紧盯着电影票，又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请你看一场电影，当作报答吧。”
“好啊，我还没看过电影版本，一直听说电影版本的评价也很高。谢谢你请我看电影。”既然电影票送到了她手上，还是林璞的邀约，她不忍心拒绝。
林璞把她当作了自己的朋友。
“希望你会喜欢。”林璞唇角微弯，温和似暖风。
“孔岁宁。”熟悉的声音喊了她一声。
两人同时循着声音望过去。
季锦瑜出现在楼梯口拐角处，孔岁宁的心没来由地一慌，悄悄地把手背到身后，攥紧了电影票。可一切被季锦瑜看在眼里。
他手里提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子，能看出里面是牛奶。他慢步向孔岁宁走过去，可孔岁宁却好像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来势汹汹的气势。
季锦瑜站在孔岁宁面前。
孔岁宁眼神闪躲：“你、怎么过来了？”
季锦瑜神色淡淡：“怎么，打扰到你们了？”
林璞低头，不由一笑。
孔岁宁一阵沉默，觉得季锦瑜语气似乎有点冲，听着不好，开口道：“没啊，能打扰到什么。”
季锦瑜冷笑一声。
孔岁宁：“......”
笑是什么意思，被这天气冷到抽了？
林璞也自知自己的存在让气氛低沉了，只好识趣些，“你们先聊，我先回画室。”
他看了一眼季锦瑜，微微笑了笑：“记得别吵架，好好说话。”
季锦瑜：“......”
走廊上只剩他们两人，孔岁宁注意到他肩部和鞋上有零星的洁白雪花，目光落在他手里提着的东西上，“这么大的雪，你跑过来找我？”
“要不然？”季锦瑜的语气和缓了许多，“这个给你。”
他把袋子的东西递给孔岁宁。
“给我买的牛奶？”孔岁宁呆呆地伸手接过，脱口而出：“为什么呀？”
季锦瑜往外看，飘雪仿佛下不完似的，风也有点大。
“天气冷。”他说。
孔岁宁握住了牛奶的瓶身，是温热的，握在手心里很暖。
喝了牛奶，她身上生出一股暖意。抬眼看向季锦瑜的时候，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孔岁宁吞咽了一下，她往往受不住季锦瑜紧紧盯着她看的眼神，会让她的心慌。
还未等她说话，季锦瑜先说：“你刚刚很心虚。”
孔岁宁咬了咬嘴唇：“我没有吧......”
季锦瑜轻笑一声，眼神有点坏，“有没有我心里清楚。”
“我又没有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孔岁宁撇撇嘴。
“是没有，不过我想警告你。”季锦瑜用手指轻弹了一下孔岁宁的额头。
孔岁宁捂着脑袋，觉得他对自己使用警告这个词，未免有点严重，看向他：“警告我什么？”
季锦瑜脚步微抬，靠得她近了些，“警告你，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和林璞单独呆在一块。”
“啊？”孔岁宁愣了，她有点不明白。
“因为我不喜欢他这个人。”季锦瑜说，“也不喜欢你跟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