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伤被季清玉清理包扎好了。
孔岁宁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发呆，手机里孔雁的声音陆陆续续地传出来，一直都是她在说。
孔岁宁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妈妈说话的声音。
整个季家，只剩她一个人，静悄悄的。
季锦瑜说完那句话后，人就消失了。
季清玉跟着宋昭齐走了。
一直说话的孔雁也停了下来，她注意到孔岁宁没有了动静，察觉出她的情绪不对，便轻轻喊了声：“岁岁。你怎么了？”
封闭死寂的房间里，这一声轻唤让孔岁宁感到了心安，同时不免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妈妈。”孔岁宁抱着笑脸抱枕，喊了一声。
“在呐。”手机里的人回应她。
“我想家了，好想好想。”话音一落，她的眼眶悄悄地盈上了泪光，而且她的手有点疼，疼得她很难受，眼睛涩涩的，装不住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她抬手偷偷地擦掉。
孔雁也自知自己离家太久，内疚不已，心疼地说：“快了，等等妈妈，妈妈回国的第一时间就去接你回家。”
“嗯嗯。”孔岁宁点点头，憋着声音，不想让孔雁听出她已经哭了。
“妈妈忙完，今年都会在家陪你，哪也不去了。”孔雁说。
“好，我等你回来，我想吃香芋饭团。”
“吃什么都可以。”
“我还想生日的时候和大家一起吃。”
“可以啊。”孔雁温暖的声音安抚着她，“妈妈都会给你安排好的。”
“谢谢妈妈。”孔岁宁低声道。
不过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希望她的生日那天，所有人能够开心，这是她提前许下的愿望。期盼所有的阴霾能够尽快消散。
孔雁继续跟她说些其他的话，陪着她到后半夜直到入睡。
房间里的灯火通明到天亮。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季锦瑜回来了，她的意识才醒过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去开门，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死盯着的楼道拐角终于出现了熟悉身影。
季锦瑜披着一身黑色的外套，又带回了满身的寒霜冷风，靠近她时凉凉的气流从她脸上划过。
孔岁宁看着他从自己的身边经过，似乎有一身沉重的包袱压着他。
他站在房门前要开门，孔岁宁站在他身后，立刻喊住他：“季锦瑜。”
“你好多天没和我说话了。”孔岁宁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袖子，“你能开口应我一声吗？”
“你哪里不好了？”
她的声音里不自觉含着祈求。
季锦瑜没有因为她的话停留，开门进了房间，捏在她指间的袖子也被抽离去。
注视着空出的手，她忍不住低头失落，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季锦瑜开心起来。
也不知道季锦瑜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季锦瑜，脱掉衣服直接躺下床，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像缩在蜗牛的壳里，找到了藏匿起来的地方。
他已经有好几天没好好睡过觉了。
睡一觉就好了。
睡一觉把一切隔绝掉，把所有的东西统统放下。
他实在太累太疲惫了。
-
盯着时间，已经是下午了，孔岁宁记得她的约定，她和林璞约好看电影的时间快到了。
她必须要出门。
站在门口，对面依旧是紧闭的房门，她不知道季锦瑜还记不记得要和她去看公益演出。门票他已经收下了。
季锦瑜他还会去吗？
在门口沉默了许久，孔岁宁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才离开，携带着满身的低落。
电影院门口。
林璞在等孔岁宁，他手机里收到孔岁宁发来的信息，说她快到了。
他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央的孔岁宁，步子迈得很慢，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斜挎包，穿着一身白色的羽绒，脖子上围着一条鹅黄色的围巾，戴着黑色的贝雷帽，在人群中小小的一个。
等她慢慢靠近，林璞喊了她一声：“岁岁。”
孔岁宁恍然从思绪里出来，懵懂似的抬头，“你到了啊。”
“刚到不久。”林璞笑了笑，打量着她的穿着，很巧的是他们今天撞了衣服的色号。
孔岁宁点点头，收起脸上不好的情绪，向着林璞笑起来。
“电影是不是快开始了？”孔岁宁问他。
林璞看了看时间，点头：“还有十几分钟，我们先去买点吃的。”
“那我们进去吧。”孔岁宁拉着林璞的衣服和他一起进了电影院。
林璞买了热饮和爆米花，孔岁宁怀里抱着许多小零食，也许吃多点会让她心情好受些。
两人一起进观影区，这时位置上已经坐满了人，林璞提醒她小心点，坐下位置后，孔岁宁便开始吃了起来，知道她的手受伤了，林璞把热饮插上吸管递给她，“小心烫。”
孔岁宁边吃边伸手去接过，“谢谢。”
电影开篇，伊丽莎白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孔岁宁的目光被引了过去。
达西是在舞会上才出现，男演员扮演的达西出场时确实很有魅力，出场便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是那时候很多女孩心中的最佳配偶人选。
不经意间，孔岁宁想起了季锦瑜落笔“别祸害达西”的那张夹在书里的书签。它现在仍然夹在《傲慢与偏见》的那本书里，一直保留着当作书签的作用。
在跨年那晚，她回去之后，在季锦瑜写下那行字下面，偷偷写上了几个字：祸害我。
是以季锦瑜的口吻写下的。
-
季锦瑜醒过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半黑了。
房间里沉闷得似乎喘不过气，仿佛要有一股暴风雨席卷而来。他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天色，那股压抑在心底的燥郁再次复生。
他抓了抓头发，打开房间门出去，转了一圈之后，他知道家里没人了。孔岁宁也不知道去哪了。
整座房子空荡荡的，压抑到一点生气也没有。只能听到他从胸腔里呼出的不平稳的喘息，在没有灯光的昏暗空间里无限放大。
好像所有人都不见了，消失了。
让他第一次生出了害怕，怅然若失的感觉。
季锦瑜跑回了楼上，拿起床头上的手机，还未拨号，手机里收到了一条陌生的消息。
——你猜猜我看到了谁？
紧接着，那边的人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两个人站在一个广场中，他们面对着面，广场上的灯光从他们侧面照射过来，背着光稍稍看不清脸，但是即使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季锦瑜也能认出他们是谁。
是孔岁宁和林璞，他们在一起。
握着手机的手慢慢收紧，骨骼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浑浑噩噩那么多天，他才记起来，今天约好了要和孔岁宁去看公益表演。
-
走神状态看完了电影，两人一起走出电影院。
“觉得电影版本的怎么样？”林璞轻声问她。
孔岁宁转头看他：“还是很不错的。”
电影版本的也不错，但不够书里的人物惊艳，始终无法相比。
“看来你不是很满意啊。”林璞浅浅一笑，注视着她说，“你不开心。”
他看得出孔岁宁不开心，一直处于失神状态。
“是因为手受伤了？”
孔岁宁摇摇头，“是因为季锦瑜不开心。”
林璞一愣，随后一笑。他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
“他不开心，我便不开心，我也开心不起来。”孔岁宁低着头说出心中的实话。
林璞抬手放在她肩上安抚她，“会好的，情绪是能够消化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给足他时间吧。”
孔岁宁点点头。
此时他们在一个广场上，林璞看到了一群女生在玩手持烟花，笑得很开心。
视线环顾了一周，广场上没有手持烟花的小贩，他揉了揉孔岁宁的肩膀：“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孔岁宁茫然地应了声：“好。”她看着林璞走远。
手机里温言，利梨，姜里里发来消息，要准备出发来跟她会合。孔岁宁在群里发了地址。
我在云禾广场。
发完信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季锦瑜发了消息。
——鲤鱼，我在外面等你。
消息发过去不久，季锦瑜这三个字显示在她手机屏幕上，他给她打电话了。孔岁宁在那一瞬是欣喜的。
她接了电话，抢着说：“你终于理我了。你是要出来了吗？我给你的门票要记得拿上。”
“我刚刚给你发了消息，你有没有看到？知道我在哪里吗？”孔岁宁克制不住自己多说，“我告诉你我在云禾广场等你，你快点来。”
她好多天没和他说话了，像是憋了很久一样，有数不清的话要跟他说，想要他开心。
“我在等你来，季锦瑜。”
“你快点来找我。”她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祈求与撒娇的语气。
可是，手机那边的人没有开口说话，静得可怕。
孔岁宁迟疑片刻再开口：“鲤鱼，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等了好久，手机里的人才说了一句：
“孔岁宁，你恶不恶心？”
“你他妈恶心死了。”
“……”
那一刻，孔岁宁的耳朵里似乎有轰然倒塌的声音，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这些话像尖刀一样刺到了孔岁宁。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更无法理解为什么季锦瑜要说她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