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岁宁从床上站起来。
“医院是哪里呀？那里冷不冷，冷的地方我不去的。”孔岁宁讨厌冬天的冷风。
季锦瑜实话说：“可能有点。”
“一定要去吗？”
季锦瑜点头。
孔岁宁瞬时有点垮脸。
季锦瑜被她的反应逗笑，“放心，南禺没有黎山冷。快穿好衣服去吃早餐，不要让时秘书等太久。”
吃完早餐，季锦瑜带着孔岁宁从家里出来，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孔岁宁立即把下巴缩进季锦瑜给她围的围巾里。
她身上穿的还是季锦瑜的长款外套，外套的衣摆到了小腿，将瘦瘦小小的她裹了个严实，站在季锦瑜身边显得有些软萌。
季锦瑜给她拉高一些围巾，挡住口鼻，再去牵她的手，往外面走。
时秘书在车里，看到两人过来，即刻下车开门。
“季总，孔小姐。”
孔岁宁愣了一下。
季锦瑜问她：“怎么了？”
“季、总。”孔岁宁跟着时秘书说，“孔、小、姐。”
季锦瑜拉着她进车里面，耐心再教她记一遍：“是季锦瑜和孔岁宁。”
孔岁宁认真点头，然后两只手捏了捏耳朵，“我记住了。”
季锦瑜笑弯了眼，“很聪明。”
孔岁宁突然沾沾自喜了起来，眼神闪闪亮亮地看着季锦瑜。
季锦瑜俯身过去帮她系安全带，对视上她的眼睛，看懂了她眼中的意思，“还想我继续夸你？”
孔岁宁腼腆地笑笑，用力点头。
季锦瑜摸一下孔岁宁的脑袋，说：“真聪明。”
孔岁宁听到了季锦瑜的又一次夸奖，抓着胸前的安全带，下巴又缩进围巾里，眼睛弯弯笑起，溢出灵动。
季锦瑜轻笑：“这么得瑟。”
到了医院，季锦瑜给余帆打了电话，电话里的人说，让季锦瑜把人带过来。
医院里人来人往，孔岁宁有些怕生，季锦瑜搂着她到余帆的诊室。
季锦瑜直接推门而入，余帆正好穿上白大褂。
“来了。”余帆的目光投向季锦瑜身边的孔岁宁，“恭喜你得偿所愿，你的人找回来了。”
季锦瑜让孔岁宁坐下，“我带她过来想让你帮我看看她的手。”
余帆坐回位置上，拿出兜里的眼镜戴上，“把手给我看看。”
孔岁宁抬起头看了一眼季锦瑜。
季锦瑜帮她脱了手套，“没事，给他看看。”
孔岁宁才把手放在桌面上，余帆对她露出善意的微笑，握着孔岁宁的手检查了几下，对季锦瑜说：“这小指骨折畸形愈合了。”
“知道多长时间吗？”余帆问季锦瑜。
“大概十年左右。”季锦瑜低头看着孔岁宁，“还能治疗吗？”
余帆站起来，叹了口气：“还不好说，拍个片子看看。”
拍完片子，季锦瑜忍不住又问：“怎么样，还能治疗好吗？”
“你想要好到什么程度呢？”余帆看着季锦瑜说，“如果想要理想的状态，可能性不大。因为时间太久了，她小指的神经和血管僵硬程度比较严重，需要矫正骨头，不过就算做了手术，她的小指也不太可能恢复正常的结构，没有办法跟以前一样灵活了。”
季锦瑜沉默半响才开口，“能恢复到哪种程度就哪种程度，只要能恢复就好。”
最后季锦瑜和余帆约好了手术时间。
-
坐在车里，时秘书觉得气氛跟来的时候不一样了，变得有些闷。
时秘书抬眼偷偷看一下后镜。
季锦瑜一直没放开孔岁宁的手，手指反复揉按着孔岁宁的小指。
孔岁宁的半张脸隐进围巾里，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轻声问季锦瑜：“你怎么一直捏我的手指……”
季锦瑜的目光聚焦在她手指上，说：“你的手好看。”
孔岁宁看着自己的小指，“我的手不好看的，都变弯了。”
“孔岁宁的手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手，不接受反驳，你也不可以。”
特别是在弹钢琴的时候，仿佛能从指尖生出跳动的音符。
季锦瑜确切肯定他看过最好看的手就是孔岁宁的手，纤纤素手如霜雪，指骨修长，纤细又柔软，圆圆的指甲上有淡粉的光泽，连关节都泛着淡淡的粉色。
如今他手里握着的，柔软的触感还在，但多了几分粗粝感。
“好吧。”孔岁宁有点高兴，季锦瑜又夸她了。
孔岁宁的手插入季锦瑜的手指间，扣住，季锦瑜的手掌很宽，显得孔岁宁的手小巧。孔岁宁扣着季锦的手放在大腿上观赏：“你的手也好看，跟我的一样好看。”
季锦瑜闻言笑了，也扣住，说：“刚刚不是说自己的手不好看吗，怎么现在又承认好看了？孔岁宁你怎么那么多变。”
孔岁宁不好意思一笑，眼睛左右转着，耍赖：“你说最好看的。”
季锦瑜：“嗯，最好看。”
孔岁宁：“最好看是有多好看？”
季锦瑜：“就是最最最好看。”
“最最最好看是有多好看？”孔岁宁觉得好玩。
“最最最最最……好看。”季锦瑜贴着孔岁宁的耳朵说。
孔岁宁觉得有点痒，笑着躲开，又被季锦瑜捉回来。
两人这样一玩闹，车里的气氛又开始活跃起来，季锦瑜堵在心头的情绪也消散了。
-
回到家，季锦瑜叫时秘书给孔岁宁定好的衣服刚好送过来。
时秘书离开的时候，季锦瑜又给了他一个任务，给孔岁宁买最好的护手保养用品。
季锦瑜把衣服全部拆了，孔岁宁坐在一堆衣物中间，好奇地一件一件拿起来看。
她想到了小冬，她记得小冬有一次看上了一条很好看的裙子，想让她妈妈买，她妈妈没同意，小冬偷偷哭了一下午。
她安慰小冬说以后要给小冬买很多好看的裙子。可是小冬擦着眼泪说她没钱买不起。
孔岁宁那时候顿时觉得窘迫。
“季……”孔岁宁叫了季锦瑜一声，“我想小冬了。”
季锦瑜看得出孔岁宁的情绪低落，他蹲在孔岁宁面前，柔声问：“怎么了？”
“小冬喜欢穿裙子，穿好看的衣服。”孔岁宁拿着手上的那件衣服，她认为是最好看的颜色，“这件最好看，我想给小冬穿。”
“这件衣服太大了，还不适合小冬那个小朋友穿。”
孔岁宁失落：“那怎么办？”
季锦瑜看不得孔岁宁失落的样子，于是说：“小冬会有好看的裙子穿，我会让时秘书买好寄给小冬。”
孔岁宁瞬间抬起头，眼睛发亮：“你要帮我送好看的裙子给小冬？”
季锦瑜捏一下孔岁宁的脸，指尖又轻抚她的眉边，“嗯，帮你送给小冬。”
可是，好像想到了一点什么不好的，孔岁宁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眉头微微皱起。
季锦瑜：“怎么了？”
“可是，你帮小冬买那么多好看的衣服，我没有那么多钱还给你。”孔岁宁眉头紧皱，苦恼得不行，她没有钱。
“就这么简单的事也能让你苦恼。”季锦瑜一笑，“我不用你还钱。”
孔岁宁轻咬几下食指指尖，看着季锦瑜说：“为什么不用我还啊？钱这么贵不还你你会很吃亏。”
季锦瑜被她说的“钱贵”说法逗乐：“我不吃亏，我自愿给你花的，不用还。”
孔岁宁听到“不用还”这三个字，抓住季锦瑜的手，表情认认真真：“你是好人。”
季锦瑜忍不住逗趣她：“原来不用还钱，我才是好人，看来我还真不亏。”
孔岁宁学着昨天季锦瑜的样子，用额头贴着季锦瑜的手背向他亲昵示好，“季……是好人。”
季锦瑜的双眼沾染笑意，“起来，我给你买了新衣服你去试一试看看好不好看，顺便替小冬试一试，你穿着好看了小冬穿着肯定也好看。”
孔岁宁想让小冬穿得好看，立刻站起来，“好，我去穿上。”
不过看着床上那么多的衣服，孔岁宁问季锦瑜：“有好多衣服，我先穿哪件？”
“穿你觉得最好看的，或者最喜欢的颜色。”季锦瑜看着她手里拿着的那件酒红色的裙子，给她出主意说：“你手上这件好看，先试这件。”
“好，我听你的。”
孔岁宁两手直接掀起衣摆准备脱衣服，季锦瑜拦住了她，“等我出去你再换，你换好了再叫我进来。”
孔岁宁茫然点头。
季锦瑜出去顺便给她带上了门。
几分钟后，季锦瑜听到孔岁宁的声音，让他可以进去了。
季锦瑜推开门进去，孔岁宁站在床边，一身红色的长裙，刚好贴身，腰身曲线被勾勒出来，显得腰细。深色系的裙子衬得孔岁宁皮肤白嫩，也有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季锦瑜站着不动，孔岁宁急切地问道：“好不好看？”
季锦瑜一步一步靠近，目光炯炯地看着孔岁宁，“我觉得好看，你可以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季锦瑜拉着孔岁宁去镜子前，一面全身镜，能装得下他们两个的身影。季锦瑜站在孔岁的身后，孔岁宁只到他的肩膀，站在一起时仿佛季锦瑜呵护着娇小的孔岁宁。
孔岁宁拉拉裙摆，认真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好看。”
“你是说裙子还是说你自己？”季锦瑜目光落在她身上，孔岁宁的脖颈很白，干干净净的，也很修长，是属于天鹅颈类型的。
“都好看。”孔岁宁说。
“真自恋，孔岁宁。”
季锦瑜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忍不住抬起手解了孔岁宁的头发，孔岁宁柔软的头发覆盖下来，遮掩住了她的脖颈。季锦瑜的双手又穿过孔岁宁的腰间，抓住她腰间的两条带子系了个蝴蝶结。
孔岁宁的肩膀靠着季锦瑜的胸膛，耳边听到他的呼吸声和轻微的心跳声，她安安静静地站着，看着镜子里的季锦瑜替她做的一切。
季锦瑜抬起头，与镜子里一脸茫然纯真的孔岁宁对视上，“好了，这样也好看。”
他放开孔岁宁，往旁边站。
孔岁宁轻提起裙摆，看向季锦瑜：“小冬适合穿吗？”
“实话说小冬不适合这件裙子，你最适合。小冬适合穿小女孩都喜欢穿的公主裙。”
“那你帮我送公主裙给小冬可以吗？”孔岁宁希望小冬穿上公主裙变成漂漂亮亮的小公主。
季锦瑜靠在衣柜的一旁，点头：“当然可以。”
孔岁宁开心起来，提着裙摆踮起脚尖，像只正在跳天鹅湖的天鹅。
季锦瑜一双眼里只容得下孔岁宁的影子，他蓦然想起多年前某个下午，他母亲给孔岁宁买了条裙子，孔岁宁很喜欢，穿上在镜子前自我欣赏。
季锦瑜回房间，路过孔岁宁的房间，孔岁宁对着镜子说话。
“哇！这是哪位小仙女？”
孔岁宁提着裙摆，踮着脚尖挥转至镜子前，表情夸张又臭美：“原来是孔岁宁小仙女呀！”
“……”
季锦瑜抱着双臂靠在门边，听到孔岁宁这句话差点被口水呛到。
他恶劣出声：“这么土，哪里来的村姑。”
孔岁宁当时瞬间脾气暴走，“我才不是村姑，我明明就是仙气飘飘的仙姑！”
季锦瑜淡定从容：“真看不出来，您是腾云驾雾下凡的时候摔泥坑里吧，要不然怎么土气飘飘然。”
“村姑味太重了。”
孔岁宁被气炸了砰地一声摔上了房间门。
季锦瑜心满意足离开。
孔岁宁越生气他越开心。
“你怎么笑了？”孔岁宁敏感认为季锦瑜是不是在笑自己，两手攥紧裙摆，静静地盯着季锦瑜。
“我想到了好笑的事。”季锦瑜靠近她，站在孔岁宁面前，看着眼前人的与记忆中的人的模样渐渐重合上。
“不是笑你。”
孔岁宁嗫嚅：“那你在想什么啊？”
季锦瑜捏捏孔岁宁的脸蛋，“我在想孔岁宁是小仙女这件事。”
孔岁宁顿时别过头，被夸得害羞，不敢看季锦瑜的眼睛，不过骨子里的东西还是冒了出来：“我是小仙女，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这么说……”
季锦瑜捏起她下巴，眼睛浮现笑意，注视孔岁宁：“孔岁宁是仙女所有人都知道。”
孔岁宁：“所有人是谁跟谁？”
季锦瑜：“我啊。”
孔岁宁笑了起来。
季锦瑜放开她，“这件试完了，去试试下一件看看。”
“嗯！”孔岁宁跑回床上认真挑衣服。
季锦瑜望向她，脑海里全是孔岁宁的身影，他在幻想如果孔岁宁没有消失，一直在南禺长到十八岁，跟他一起长成大人，会是什么样子的。
还会不会自信地、自恋地认为自己还是一个会跳天鹅湖的小仙女。
亦或是那个因为摔了一跤向他哭着喊着自己会不会变成瘸了腿的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