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璇忍不住叹了口气。
顾老爷子之前劝她：不要因为辰轩的混蛋父亲而迁怒于辰轩。
他劝了别人，自己却没有做到这一点，仍旧把顾年母亲犯的错迁怒到了顾年身上。
只迁怒到顾年身上还不够，还要再迁怒到顾辞身上。
糊涂啊。
当年顾亮夫妻的死，就是因为顾年嫉妒心作祟，对他们下了黑手。
现在顾年的儿子长大了，也随了父亲，嫉妒心只增不减，甚至想直接对自己的爷爷下手。
原著中，顾辞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动的手，还联合许慧新把锅甩给了原主。
现如今她是不用担心被甩锅了，只需要去顾老爷子身边，送他最后一程。
无论如何，顾老爷子对她和原主都很好，和蔼宽厚，给予了她们许多的温暖，是亲人一般的存在。
为了自己也为了原主，她是该送他最后一程的。
……
到达腾飞医院的时候，江以璇几乎是跑着踏进楼的，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如急促的鼓点，彰显着主人的焦急。
到达重症监护室时，她看到一群医生围在门口，成武和顾颖立在一群白大褂中间，分外显眼。
看到江以璇来了，顾颖和成武立马开出一条道来，护她顺利进入病房。
病房内，顾萧站在病床前，眼底一片青黑，见她进来，一句话也没说，默默让开了位置。
江以璇气息不稳，大步踏过去，俯身看着病床上的老人，颤声说：“爷爷，我来了，以璇来了。”
顾老爷子身上插满了管子，眼神浑浊，费力地握住了她的手，干枯的嘴唇翕动着。
江以璇连忙凑近去听。
“好孩子……以后好好的，不用……理那个臭小子……”
顾老爷子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好好……照顾自己和辰轩，如果受了委屈，就找顾萧帮你出气，我教训过……他，他不敢不帮你，听话……”
江以璇鼻子一酸，潸然落泪，哽咽道：“您放心吧，我会的，一定会的。”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悲伤，或许是因为原主残留下来的感情，或许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又或许，是因为她想起了自己的爷爷。
那个虽然苍老，却像一座山一样可靠的老人。
十二岁那年的冬天，她也是这样悲伤，哭得撕心裂肺。
顾老爷子想抬手帮她擦眼泪，却再也没有力气了。
他的瞳孔渐渐涣散，失去了聚焦。
立在病床旁边的心率检测仪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荧光绿的曲线被陡然拉直，宣告了一个生命的结束。
江以璇将脸埋进老人粗糙却仍有温度的掌心，无声地泪流满面。
爷爷……
爷爷。
“医生，医生人呢？！”顾萧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都给我滚过来救人！！！”
紧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呼喊声、机器的冰冷鸣叫。
江以璇感觉到一阵严重的耳鸣，和剧烈的眩晕感。
直到她被人从病床上拉起，陷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顾萧搂着她的腰，手掌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
江以璇有一瞬的恍惚，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已不见任何脆弱。
她毫不留情地推开顾萧，冷静地说：“让他们停吧。”
这种无意义的事，没必要继续做下去。
顾萧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猩红的双眼一直注视着心率检测仪，眼底藏着无望的期盼。
江以璇在心里长叹一声，不再管他，独自离开了拥挤的病房。
顾颖和成武见她出来，都将目光汇聚到她的脸上，想透过表情看出来点什么。
江以璇心中不忍，却无可奈何，对他们缓慢地摇了摇头。
成武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顾颖捂着脸叹了口气。
三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被令人窒息的沉默包裹着。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短短几分钟，医生们步履沉重地从病房里撤了出来。
他们身后，没有顾萧的身影。
江以璇重新走进病房。
顾萧颓丧地靠着墙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病床上的逝者，漆黑的瞳中一片死寂。
江以璇走过去，靠在他身边的墙上，隔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和他望向同一个地方。
她能理解他现在的感受。
至亲的离去，是一种心脏被生生撕裂的痛楚，深入骨髓，无人能替。
并且这种痛永远都不会消失，倘若你某天不小心扯到了那道疤，依旧能撕下一块腐烂的血肉，再次感受到痛彻心扉的疼意。
良久，顾萧终于移开了视线，看着她开口：“是顾辞做的。”
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声音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沙哑粗粝，含着冰冷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江以璇的目光依旧平静，像一泊温水：“你怎么知道？”
顾萧答非所问，自顾自地说：“老爷子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他没机会制造车祸，就只能用这种恶心的方式来下手。”
这种恶心的方式？
江以璇皱了下眉：“是……毒吗？”
顾萧摇头：“不是，老爷子是高血压引起的急性肾衰竭，是受了严重的刺激导致的。”
“知道自己的情况后，老爷子就……”
顾萧说不下去了，缓了好久才继续低声道：“老爷子就不让医生救他了，说自己活够了，只想最后再见你一面。”
江以璇心中悲怆，一时无言。
倏地，她心中浮起一个荒唐的想法，难以置信地问：“顾辞是不是对你的奶奶动手了？”
顾萧眼中恨意更加剧烈，拳头捏得咯咯响：“……对。”
江以璇后背发凉，手心被汗水浸湿了。
顾萧的奶奶，已经和顾老爷子离婚四五十年了，早搬离了京城，和新的家庭一起生活，连顾老爷子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顾辞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畜生……”
顾萧声音发颤，即使他和自己的亲奶奶并没有见过面，但仍是打心眼里尊敬她的。
“他让人把奶奶的断手送到了老爷子眼前！”
江以璇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那只断手上戴着老爷子送给奶奶的手镯，老爷子不可能认错，他这一辈子最爱的就是奶奶，又怎么接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