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萍到底是怕林秋佳真的拉她去称草扣她工分，色厉内荏道：“王月英，这次算你走远，再有下次我一定去大队告你！”
说着刘萍一扭头就走了。
王月英紧绷的身子慢慢地软了下来。
林秋佳看着王月英，心道这姑娘看着挺倔的，于是笑了笑道：“王知青，你没事吧？”
王月英猛地抬头看向林秋佳，沉默了一小会儿忽然开口道：“刘萍说的没错，我是打算烧纸来着。”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烧她就和我争执起来了。”
林秋佳听到王月英的话，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王月英这是怎么了？怎么和她说这些？
“王知青，你，你为啥要烧纸啊？”
这话一出口林秋佳就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
烧纸还能是因为啥？！
果然，王月英的眼眶忽然红了。
“今天是我父母的祭日。”
爸妈的祭日竟然在同一天！
林秋佳心头一跳，还没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王月英抬头看了看月亮，接着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十三岁时，父亲因为留过洋被归到成分不好的人里，经不住来回折腾，没过多久就不明不白的去了。”
王月英的话像是从外太空传来的，带着几分空洞的悲怆之意。
“我母亲当天就跟着去了，这个家就这么散了，我成了一个孤儿。”
“我本来不在上山下乡动员行列里的，”王月英抬手擦了擦眼睛，哽咽道：“可是街道上戴红袖标的婶子们隔三天五日就来教育我。”
“最后我心一横，就报了名，然后就被打发到咱这里了。”
王月英和自己的年纪明明差不多大……
林秋佳忽然感到一阵心酸。
她之前看了许多年代小说，对里面所谓的“家破人亡”都是一掠而过。
而当她真的身处这个时代，遇到王月英刘奶奶之类的人的时候，才明白这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意味着什么。
时代的一粒灰砸下来，在一个家庭身上就是一座跨不过去的大山。
林秋佳从心底生出一股无力感。
像张苗苗，她还可以鼓励她多学习，因为总有一天张苗苗肯定还可以回城。
但是王月英这种的，回去了也只怕是伤心地。
因为她已经没有家了。
林秋佳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王月英，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
“你把纸烧了吧。”
林秋佳开口道。
王月英没想到林秋佳会这么说，她神色有些犹豫：“可是……”
“别可是了，我就在这里给你守着，要烧就快点。”
林秋佳认真说道。
王月英一咬牙，点点头，把手上的几张纸点着了。
火红光一下子照亮了她的脸庞，王月英的泪水像断了的线一样流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纸烧完了，王月英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她看向林秋佳，真诚道谢。
“林同志，谢谢你。”
林秋佳摇摇头：“王知青，以后你再做这种事千万要避着人，不要被人发现了。”
“嗯。”
王月英点点头，她刚刚真的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才导致情绪崩溃外露的：“我不会了，谢谢你林同志。”
“客气啥，”林秋佳笑了：“我爹说啦，来的女知青里面就你干活又快又好，甚至比一些男知青还好。”
“你不用叫我林同志，叫我秋佳就行拉。”
王月英有些不好意思：“哪有队长说的那么好，我也都是现学的活计。”
“你也不用叫我王知青，叫我月英吧。”
两个人都对着对方一笑，林秋佳看看天色真的不早了，于是说道：“那我先回家了，月英咱们改天再聊。”
“嗯，快回去吧。”
辞别了王月英，林秋佳一路顺利地回到了顾家。
刚到院子里，二嫂陈立梅正端着一盆水要往院子里泼。
“三弟妹回来啦。”
陈立梅把水泼到树坑下，笑道：“娘说你下午赶着去记工分，都没好好吃饭，给你灶上还留着饭呢。”
“你快去厨房吃点东西吧。”
林秋佳一摸肚子，果不其然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起来了。
晚上活动太多，饿了也没注意，现在一回家感觉到饿劲儿了。
“谢谢二嫂。”
听到林秋佳肚子在唱歌，陈立梅抿嘴一笑：“谢我干啥？今天是我做饭不错，但是我做的饭都吃没了。”
“给你留的饭是楠楠专门给你做的。”
顾楠楠给她做饭？
林秋佳睁大了眼睛，顾楠楠这是想干啥？
不会要毒死她吧……
陈立梅看到林秋佳的神色，脸上的笑容也少了几分，叹了口气，想了想后斟酌试探道：“弟妹啊，嫂子托大和你说句话。”
“没事，二嫂你有话就说。”
林秋佳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嫂子记得你和楠楠之前关系挺好来着，”陈立梅道：“今天是娘提了一句你做记工员挺辛苦，晚饭也吃不好，我看楠楠在饭桌上没吱声。”
“但是我刚刚给二妞喝三妞擦脸的时候，楠楠过来和我说了一句灶台还有留的饭，你来了给你吃。”
陈立梅笑了：“我做的饭我心里有数，大伙早就吃完了，这饭虽然楠楠没提是谁做的，但是我猜指定就是她了。”
“你们小姐妹要是有啥事儿，不如早点说开好，俩人这别别扭扭的是干啥呢。”
林秋佳心里一阵苦笑。
当时汤婆子嘲讽她，顾楠楠站出来替她说话的时候她就猜到了。
顾楠楠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可是林秋佳不知道顾楠楠到底是因为什么对她态度变了。
林秋佳猜测是原主和苏程好起来了被顾楠楠知道了，但是这要她怎么提呢？
她总不能对顾楠楠说我和苏程没啥了吧……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行，二嫂，我先去厨房。”
林秋佳大步走进厨房，灶上的大铁锅还盖着锅盖。
林秋佳打开锅盖一看，果然锅里还放着一碗浓稠的地瓜粥。
现在还没到农忙的时候，大多数人家晚饭都是吃稀的。
有的吃就不错了，吃干饭那是不可能的。
林秋佳端出粥了，正打算回屋里去超市拿包涪陵榨菜配着一起吃的时候，顾楠楠忽然推开门也进来了。
两个人打了个照面皆是一愣。
顾楠楠板着个脸没有说话，林秋佳也不想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于是冲她点点头端着碗就要走出去。
就在林秋佳要跨出厨房门的那一刻，顾楠楠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林秋佳！你，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