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立梅再去上工，田间地头都有人给她打招呼。
“顾二嫂，听说你昨天在识字班当班长啦？”
一个婶子揶揄道。
陈立梅挺不好意思的：“嗨，这有啥子好说的嘛。”
“那可厉害了，我听说班上二十多个人呢，就你当班长了。”
“哎呀，那是因为没人当，我就……”陈立梅想到林秋佳昨天用的词儿：“我就毛遂自荐，才当上班长的。”
“文化人，”婶子咂舌：“这上了一天识字班说话就文绉绉的了。”
陈立梅笑了笑，没有再开口说话。
自从跟陈立梅当上了班长，顾二妞可神气了，恨不得逢人就告诉别人我娘当上了识字班的班长。
今天一到班上就对班里所有同学都炫耀了一遍。
这在班上倒是个挺稀奇的事儿，最起码其他孩子的家长还真没有当上班长的。
顾二妞就更骄傲了，顾大娃看在眼里，满脸羡慕。
等下了课回到家中，顾大娃憋了一整天终于忍不住跑去问张慧莲了。
“娘，队里开扫盲识字班，你咋不去上课啊？”
张慧莲听得莫名其妙：“我为啥要去上课？”
顾大娃磨磨唧唧半天，才梗着脖子大声说道：“二婶婶都去了，她还成了班长！”
“顾二妞可神气了，今天在班上一直说二婶婶多厉害多厉害！”
张慧莲琢磨出来顾大娃的意思了，顿时火起。
“咋了，你觉得你娘丢你的人了？”
“你自己都不是班长，还来跟老娘说三道四的，我看臭小子你是屁股痒了！”
张慧莲作势要揍顾大娃，顾大娃赶紧一溜烟儿脚底抹油开溜了。
“臭小子！”
张慧莲想到顾大娃竟然嫌她不如陈立梅，心里就一阵不痛快。
当个班长有个屁用！
是能换工分，能挣钱还是能生儿子啊！
…………
泥湖生产队正因为开扫盲班搞得热热闹闹的。
县里却是暗潮汹涌。
县里县府大院一栋楼里。
徐耀河刚从县里革委会办公室回到家中，屁股还没坐到沙发上，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徐耀河的媳妇季红走过去开门。
门外正是供销社的老付。
老付手里还拎着一个布袋子。
季红皱了皱眉：“你是哪位？”
怎么看着这个人还挺眼熟的呢？
老付一改在供销社待着的那张没表情的脸，笑得满脸春风。
“我来找徐主任，他在家吗？”
季红转头对徐耀河说道：“老徐，找你的。”
徐耀河一看是老付，有些奇怪：“老付？你来找我干啥？”
老付赶紧走上前来，一边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地掏出来，一边笑呵呵道：“徐主任，上次我和您提过的那件事儿，你忘啦？”
“我媳妇现在不是在国营饭店当临时工么，我们最近听说国营饭店要招一个正式工。”
“但是现在临时工有两个人，除了我媳妇，还有一个人，您看这事儿……”
老付话音一落，又连忙道：“徐主任，这是我托朋友从上海带回来的巧克力糖，听说您家有两个小孙子……”
徐耀河从老付开始往外掏东西眉毛就拧成了一股麻花。
“老付，你这是啥意思？”
徐耀河声音严肃：“国营饭店招正式工是他们事儿，我插不上话。”
“还有，把你带来的东西收回去！”
徐耀河有些生气：“上次我是听说国营饭店招临时工，和你提了一嘴。”
“你媳妇也是凭着真本事招工进去的，又不是我提前打了招呼。”
“所以你别想着从我这里瞎琢磨什么。”
徐耀河直接下了逐客令：“你快回家吧，把你东西带走。”
老付直接傻了眼：“这，这……”
两方正在僵持着，徐以昌和郑秋芬下班回家了，还带着两个孩子，徐阳和徐风。
两个孩子一个上小学一年级，一个上托儿所。
徐以昌是徐耀河的大儿子，郑秋芬是大儿媳妇。
“爸？这是干啥呢？”
郑秋芬一回家，看到公公气得脸发黑，有些不明所以。
徐阳和徐风看到了桌子上的糖果瓶子，眼睛都亮了。
“有糖哎，妈妈。”
徐风年纪小，忍不住先开口了，拉了拉郑秋芬的袖子。
郑秋芬搭眼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个瓶子咋这么眼熟呐，这不是上次林妹子给她送奶粉的那个瓶子吗？
林妹子这么能耐？还能搞来这么高档的糖呐？
她只听说过，还没亲眼见过巧克力糖是啥样的呢……
不知道这个林妹子是有什么关系，既然她不是普通的农民，郑秋芬觉得更要和林秋佳搞好关系了。
这个时代，能搞来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和老付僵持半天，老付不光拿来了巧克力糖，还有中华烟和白酒。
徐耀河干脆不和老付掰扯了，直接把东西全都又给老付装回袋子里，硬塞到老付手里。
“这巧克力糖这么贵，回去拿给你家孩子吃吧。”
“烟酒我也用不着，我儿子有给我买的。”
然后徐耀河就强硬着把老付给轰走了。
“爸，”郑秋芬看着公公一下子把大门关上，忍不住开口：“这是咋回事啊？”
徐耀河言简意赅：“供销社的老付，想让我去和国营饭店的经理说说，把他媳妇儿从临时工调到正式工上。”
郑秋芬转了转眼珠：“爸，国营饭店的沈经理不是您好友沈叔叔的儿子么？”
徐耀河眼色暗了几分：“是又怎么样？”
郑秋芬不明所以：“这不就是您去走动走动的事儿嘛，我看老付也挺成心的，还给孩子拿了这么金贵的糖……”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
徐以昌看他爸脸色越来越黑，连忙拍了郑秋芬一下。
“这有啥嘛……”
郑秋芬有些不服气，嘟囔了一句。
“最近刘山这老小子卯着劲儿要抓我的问题，”徐耀河也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媳妇心虽不坏，但是老是拎不清情况，于是对她耳提面命：“越是这个关键时刻越不能出差错。”
说着徐耀河扫视了一遍全家人：“最近都小心点，谁也别惹事，听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