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峰顶。
御乘风从一次感悟中醒来。
这次长达一个月的闭关很有收获,离突破瓶颈也只差临门一脚了。
愉悦的氛围笼罩着他,他口中习惯性的唱起了凡俗中轻快的花花调子。
可耳中听着歌调在石壁返回来的回响,御乘风的心情不知怎么的又一下子低沉了下去。
歌停。
寂静、空了,又成了密室中的唯一主调。
他记得,某一段时间里他这里好像不是那么的无聊。
“也不知道那个小子怎么样了。”
想到陈流,御乘风脸上不自觉的表现出了一抹淡笑。
好像就是那次朱果洗髓出了岔子之后,陈流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御乘风心中一道牵挂。
他总觉得,陈流落下这个一生的病根是由于他疏忽大意的原因。
他认为,自己应该、也必须为此担起责任。
“算算日子,也该去瞧瞧那小子了,不知他在流风老头那里学的如何了。”
想到陈流每次见到他时,那一脸惊喜的模样,御乘风就由心的感到一阵欣慰。
好像不只是自己对陈流具有牵挂,陈流对自己貌似也有一种割舍不断的依赖感。
“这就是师徒情分吗?”
御乘风原以为教徒弟会是个麻烦无趣的琐事。
现在想来,这种感觉倒也不错。
他好似心有所感,从蒲团中站起推开闭关石,洞府外的月光瞬间就映照了进来。
与月光一起的,还有一阵独属于严冬才会有的寒意。
“原来已经进入深冬了。”
御乘风看着洞府外的雪白一片感叹。
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许多人都有对雪的喜爱。
但御乘风不是此类,比起冬季,他更喜欢春、夏、秋。
因为前三者是四季轮回中的少年、青年、老年,各有乐趣,
而冬不一样,它是寂灭,象征着死亡。
花鸟也好、虫草也罢,他幼时喜爱的事物都难以逃出这个轮回。
“那是?”
他抬头瞥见远方一道虹光飞来,对方灵力散发的气息让他感到熟悉。
“哈哈,稀客呀。”
“我说怎么老有预感有事发生,原来是你这老家伙到访。”
御乘风施展灵识传音。
流风御虹降落在天枢峰顶,来到御乘风跟前。
他先是展颜冲御乘风一笑,之后又很快的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御乘风虽然感觉流风的表现有些反常,但也没有多想,邀请流风入洞府内小憩。
随着推杯换盏、美酒入喉,气氛逐步活络了起来。
直到御乘风提起陈流。
刚活络起来的氛围,随着流风脸色变化,一下子又凝入了冰点。
“怎么了,流风老头,你今天的状态很奇怪呀?”
“莫不是陈流那小子闯祸了!”御乘风先是一惊,然后又很快恢复淡然,安慰流风道:“没事,我是他的师尊,就算他犯了天大的事儿有我兜着,你只用教授他本领就行了,这些琐事用不着跟着操心。”
听到御乘风这话,流风头垂的更低了,桌案下的拳头紧紧拽住。
“我.......我不知该如何向你开口。”
略微嘶哑的语调从流风口中发出,他尽力将自己布满红血丝的眼珠藏在阴影中,不愿过早的让御乘风发现。
“嗐,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这老家伙真是活的越老越谨慎了。”
“这种状态可不符合练气十层,气如龙的状态。”
“小心到时候因此卡在关口,遗憾终生噢!”
御乘风调笑,尽力想将气氛暖和起来。
“陈流他.......可能已经死了!”
流风猛然站起,一口将满壶酒液吞下,连珠炮似的将这话吐露了出来。
“你.......你刚刚说什么?”
“抱歉,我可能没太听清,要不你再说一遍?”
听到那个死字时,御乘风一身酒意几乎顿时醒了大半。
“我说,他死了!”
流风不再压抑自己,大声咆哮而出。
“咳咳,我说流风道长,”御乘风带着一脸勉强的笑,接着道:“我承认以前坑过你很多次,我道歉好吧,可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你看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他死了!陈流死了!”
“他闯入了.......”
流风口中吐露的话,胜过御乘风幼时经历过的严冬寒雪,让他脸色煞白。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可一张开嘴,嘴唇就止不住的哆嗦。
原以为成为修士之后,冷的这种触感就应该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
可如今才发觉,心凉了即使拥有再强的灵力也无法将他暖热。
他发呆了很久。
“怎么会.......”
御乘风突然站起,只是移动的步伐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一步一拖拉。
“你要去哪!”
流风已经准备好了接受来自御乘风愤怒。
可御乘风却一反常态的没有理会他,径直朝洞府外走去,眼神有些空洞。
“谁说陈流死了?”
他转头暼向流风,眼神阴冷的可怕。
“没见到他尸首之前,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是不会信的!”
“可你知道的,从早至今几十年间,但凡陷入禁地,还从未有人成功走出过,就连太上长老苍松.......”
“你住口!”
“他们走不出来,不代表陈流走不出来,更不代表我走不出来!”
御乘风低声嘶吼,
像一口极力压制自己爆发的火山。
“陈流你别害怕,师尊来救你了!”
御乘风低头自语,不再理会流风。
旋即走出洞府,大手一挥,一柄散发出强大力量波动的灵剑脱鞘而出。
御乘风飞身踏剑,压抑的愤怒在此刻倾泄而出,
他御剑而行,如一道天火流星照亮了大半的天空。
“不好!他是要.......”
流风想到可怕后果,马上御虹而起,紧随御乘风而去。
————
天玑峰后崖禁地。
掌控着定界碑的驻守长老青石,正在紧张的应对着此次事件。
他平日里少有出现,只有禁地中发生乱子时,他才会出场主持大局。
因为灵力潮汐不断的缘故,此地已经够乱了,没想到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青石,我再说一遍,让开!”
御乘风与青石相对而立,他想进入禁地,却被驻守在此地的青石挡住。
“御乘风你又发什么疯了!”
“这里是你玩闹的地方吗,速速离去,老夫还要镇压定界碑呢,没时间与你闲扯!”
青石横眉冷对,破口大骂。
“要我再说一遍吗,我的弟子陈流陷入了幻阵,我要闯阵救人!”
“我看你真是疯了,陷入了这座阵中跟死了有什么两样,我劝你趁早再去收一名弟子,别来打搅老夫!”
“你说什么,有胆子再说一遍!”
“说就说了,老夫活了一百几十年,什么没见过,别人忍让你,老夫可不怵!”
两人针锋相对,大有即将大打出手之势。
“且慢!且慢!”
一道虹光飘至,正是姗姗来迟的流风。
他庆幸自己赶到了。
他立于青石身旁,一同劝说御乘风。
“我的弟子他说不定时刻都在忍受折磨,你们已经完全耗尽了我的耐心!”
“两人又如何,休想挡我!战!”
御乘风再不想啰嗦,手持灵剑,一身庞大的灵力倾斜而出。
“这个家伙真的疯了!”
“流风,替我盯住定界碑,老夫今日要将他打醒。”
青石因为流风的到来,肩上的担子轻了一些,不再担忧与御乘风的战斗会误了大事。
“御乘风,老夫今日要让你记住,虽同为筑基境,但老夫一百多年的功力不是你可以想象的!”
“金索——缚龙!”
青石宽大的长袖中绽放金光,两条金色灵链从袖口飞出。
行若游龙,迅如雷霆。
在青石的牵引下,两条金色灵链分别从不同方向对御乘风展开了攻势。
“老夫的金索已被我祭炼百年,生生从一件初级法器晋升为了灵器,只要被老夫我束缚住,任凭你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趁早滚蛋吧,不然等老夫真正发怒,定要让你难堪!”
金索的前几次袭击都像是试探,轻易被御乘风挡住。
随着御乘风不断突进,与青石的距离拉短。
青石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黑。
“实在是不知好歹!”
他怒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
“天雷印!”
只见青石储物戒中又飞出一件灵器。
天雷印形如其名,刚一暴露在空气中,就引起了连锁雷暴。
青石将它握在手中。
下一刻,他袖中的金索就发生了巨大变化。
凭空变粗了数倍不说,两段锁链之上都沾染上了雷霆之力,
‘游龙’顷刻间升华成了‘雷龙’,凌空游走间,连空气中都附带着一股焦糊味。
“青石长老,不可!”
流风惊呼。
青石作为一个七星宗内的老牌筑基强者,可不是他对战的那个天苍宗长老可以比拟的。
流风还记得,前些年齐国境内出现了一头强大的筑基妖王。
那妖王祸乱凡俗,生生吞食了一镇数万民众。
七星宗震怒之下,直接派出了两位筑基长老降妖,可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
那头初入妖王境界的吞灵蟒,体内居然拥有一丝真龙血脉。
两位筑基长老不仅没能成功镇压吞灵蟒,反而双双被吞灵蟒重创,其中一位长老甚至差点身陨。
最后,天机峰炼器一脉的青石长老主动请缨。
流风也是当事人之一,他被青石邀请协助追踪吞灵蟒的踪迹。
当时他亲眼看着,那条长达百米、不可一世的吞灵蟒硬生生被青石抽死。
用的就是如今所看见的雷霆金索。
吞灵蟒最后落下的惨状,他迄今依然感觉历历在目。
那一身幽绿光洁的蛇鳞脱落了个干净,百米长的身躯几乎没剩下一寸好肉。
焦糊的气味绵延数千米。
后来才知道,青石看中的就是这吞灵蟒体内的脊骨,他用来加以强化自己的金索。
那是流风所知的,青石最后一次出手了。
如今得到了吞灵蟒骨强化的金索,威力定然不是从前可以比拟的。
青石若发怒,御乘风真的可以挡得住吗?
这次事件起源还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教徒无方。
于公于私,流风都不希望御乘风出什么事。
“流风,你退下!”
“早就听说了,宗门内出了一个桀骜不驯的天骄,谁都奈何不了他。”
“老夫偏不信!今日就要让他明白无论他是龙是虎,在老夫面前都得给我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