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可现在清明节都过去了,春雨怎么还是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呢?”正午时分,芷桦坐在开往回家方向的公交车里,一边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一边自言自语道,“开学后的这段时间,思航几乎每天都来接我回家,所以我也没有机会去农大自习。好不容易他今天没来,我要不要去呢?只是,天公确实太不作美了,天天哭个什么劲儿呢?”
篮球比赛风波后的几天里,每天都是阴雨绵绵的天气。雨量虽不是很大,天空却整天都不放晴,搞得人们的心情也跟着阴郁了起来。
尽管思航顺利从英国留学归来,但他还是认为自己年纪太轻、知识含量不足,所以决定去报个mba的学习班,主攻一下管理方面的知识。
这几天,他搜集了一些在业界口碑不错的学校,并逐一进行实地考察。为了不耽误准时接芷桦,他把所有考察都定在了与芷桦下课不冲突的时候。只是,他没有料到芷桦今天竟然提前下课了。
刚收到芷桦发来的短信时,他本想立刻从学校出来赶过去的。可计算过时间后,他知道是真的来不及了。于是,芷桦才难得有一个可以自己回家的机会。不过,他还是补充说明了一句:“现在是中午,公交车上不会有多少人的,所以你也别迂回了,坐最方便的车直接回家吧!我这边好了之后,说不定要突击检查的,你别想蒙混过关!”
直到芷桦下车,雨还是没有停。马路上的每个行人都在雨中匆匆地走着,只有芷桦的脚步徘徊不定,因为她还在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农大……
“陈芷桦你真奇怪,去农大上个自习有这么难决定吗?那不是你最熟悉的地方吗?只要你想去,随时都可以去,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你,你在犹豫什么呢?”芷桦有些生气了,为自己的摇摆不定而生气。“你害怕看到他吗?你连他和另一个女孩儿在一起的画面都看到了,还有什么是你接受不了的呢?再说,你不是说过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吗?如果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拿不出来,你又怎么可能解开那个结呢?记住,你,只是去整理课堂笔记,整理好了随时都可以回家,实在没必要这么忧心忡忡的!”
好不容易将自己说服后,芷桦从书包里掏出了迷你收音机,准备像以往一样一边欣赏音乐,一边走向自习室。可她还等没走到农大正门,突然感觉胃部很不舒服:
“老朋友,你该不会在这个时候跟我闹脾气吧?!”
芷桦用右手轻捶着胃,希望能借以提醒这个“老朋友”乖一点儿。可今天,这位“故友”似乎并不配合,几经调整之后还是没有任何好转。
“都这么难受了,我究竟还要不要去呢?”芷桦问自己,“肯定是因为没吃午饭,天气又这么阴冷才会这样的!现在,姥姥应该给我准备好午饭了吧?就算吃了饭不能马上见效,起码我还可以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可是,如果去了农大,我要在哪里休息呢?”
想到一桌丰盛营养的午餐和自己的那张小床,芷桦恨不得马上冲回家。但是,她的腿却依然带领她向农大的方向走去……
雨滴由起初的淅淅沥沥逐渐变得连成一线,打在伞上还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伞下的芷桦始终用右手捂着疼痛的来源,希望能传递一些温暖给这个受伤的胃。
不知走了多久,芷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胃痛的折磨仍旧持续不断,当芷桦咬牙坚持着走到二楼的阶梯教室时,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虚汗。她实在没有力气走下去了,于是在二楼大厅停了下来。
话说,这栋教学楼的棚顶是透明材质的,可以直接看到天空。所以,当户外是晴空万里时,整幢楼内就会跟着阳光满地;但当户外恰逢雨雪天气时,同学们也可以在这个完全透明的棚顶的保护下,继续待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学习。
然而,正因为有了这个能让楼内保持良好光线的棚顶,才让芷桦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切:包括担心迟到而急忙从外面跑进教室的学生;包括一群不知道在讨论什么、但能固定在大厅的一个角落讨论整整半小时之久的学生会成员;包括神情淡定、从容不迫、迈着四方步走来走去的教授;还包括刚刚来到教室门口、手中的雨伞还在滴水的大海和琪……
看到这一幕,芷桦感觉自己的胃痛再次加剧了,那只始终按在胃部的右手也在用力地抓着衣服,可是,她的腿却怎样都无法动弹!她明知道这样的一幕会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勇气瞬间击得粉碎;她明知道这样的组合出现会让她觉得痛苦难过;她明知道既然已经与大海分开,那么他当然有重新选择感情归属的权利;她明知道应该学着让自己对这种场面视而不见;她明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可是,她就是无法释怀、就是无法接受看到的一切!
特别是,她又看到了那个久违的笑容,那个曾经带给自己无数欢笑、而如今却让自己心痛失落的笑容!当她看到大海和同学们侃侃而谈时的洒脱和开怀后,她告诉自己:“发现了吗?如今的他只有在见到你的时候才会表情僵硬,除了你,他和谁在一起都是那么容易进入角色、那么开心!所以,如果你带给他的只有麻木,那么,你的出现就没有任何意义……”
大海手中那把还在滴雨的伞,此时滴的却是芷桦的心血!
“他过去总说‘男生在下雨天打伞实在太没性格了’,可如今,他为了那个女生却可以改变性格!可见,那个女生不但可以让他笑,还能让他朝着好的方向改变!我,是不是应该替他高兴呢?!只是,我的心为什么这么痛……”
再也无心整理笔记的芷桦,万分失落地走出教学楼,却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步履匆匆的思航……
“你……你怎么来了?”虽然来农大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不知为什么,从看到思航的那刻起,芷桦就觉得自己非常心虚,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抓了现形一样的心虚。
“呵呵,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思航的语气和以往相比并无不同,可如此简单的一个反问,却让芷桦哑口无言。
见芷桦低着头,满脸通红,目光飘移不定,且连只言片语的解释都说不出来,思航知道,“我的出现让她尴尬了!”。
为了缓和气氛,也为了不让芷桦把自己的“关心”误会为“成心”,思航决定对他的出现做出合情合理的解释:
“我从学校出来后就往回赶了,而且连续给你打过好几次电话,但始终没通。后来,我就往你家里打了个电话,想知道你是不是已经到家了,结果姥姥说你还没有回家!鉴于你的一贯表现,放学不回家的去处除了这里,我实在是想不到第二个地方了,所以我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你了……”
“我……”听了思航的解释,芷桦也非常想解释一下她来农大的初衷,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于是,她只是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我……是来这里上自习的!打算……把今天的笔记整理完就回家!”
“嗯,很好!”思航用右手托着脸,摆出一副专心听讲的模样继续问道,“从你们学校到农大的车程,我按照公交车最快的速度计算吧,至少也要一个半小时。这样算下来,你根本没有时间整理笔记呀!可是,你为什么现在就出来了呢?是没有教室了吗?还是……”
“其实是因为……”芷桦在心里不停地犹豫要不要告诉思航真相,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对思航实话实说。因为在她看来,思航和大海之间完全没有交集,吐露心声的对象就应该找这样的人。“我本来打算上课铃声响过之后再去找教室的,可是很不凑巧,我看到了……”
“王海!”一见芷桦吞吞吐吐的样子,思航便猜出了这个“罪魁祸首”。“你一定是看见他了!你们……碰面了?说话了?!”
“呵呵,没有。”芷桦的这个笑容看起来非常勉强,“现在的我们,即便是在路上遇见了,都会装作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的。何况,当时他身边还有好几个同学,还有……”
“如果只是几个普通同学,你现在一定不会这么低落!”思航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的身边出现了别的女生,是不是?”
芷桦吃惊地看了看思航,可惜惊讶的表情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落寞的感觉就再次席卷而来了:
“算上今天,我已经见过这个女生三次了。看样子,他们的感情应该很要好了吧!你知道吗?那个女生很开朗、很活泼,应该是敢爱敢恨的性格。在这方面,我确实不如她,她的确有很多我所没有的优点和特点……”
“停!”思航突然打断了芷桦,接着义正言辞地说道,“陈芷桦同学,我现在命令你听好!任何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都不值得你去怀疑你自己,知道吗?!”
事实上,此时的思航是愤怒的,为了芷桦的自贬而愤怒、更为了大海的见异思迁而愤怒。可是,他不能发泄这份愤怒的情绪。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芷桦最需要的是鼓励、是重拾信心!
“我和你做了整整六年的同学兼最佳拍档,自认为非常了解你、也非常掌握周围的人对你的评价。还记得毕业前,著名的‘小喇叭’进行了全班范围内的私密大调查,结果90%以上的男生都在‘我喜欢(过)的人’那栏填上了你的名字,你认为那只是一个玩笑吗?有这么多人喜欢你,足以证明你的性格是招人喜欢的,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怀疑自己!至于王海,他放弃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损失,你又何苦为了他的过错而惩罚自己呢?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陈芷桦啊!”
听着思航一句句掷地有声的开导,芷桦似乎有些觉悟,但又似乎有些说不出的伤痛在心头盘旋。
“还有,我刚才就想问你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看你手放的位置,是胃疼吗?”见芷桦默不作声,思航知道她已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可眼看着芷桦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忽然发觉自己抓错了重点。
“是啊,胃又罢工了,呵呵~我也发现了,我还真是个标准的‘塑料体格’!”为了不让思航担心,芷桦已经尽量在伪装自己了,只是没想到思航的观察力这么强,无论怎么伪装,还是难逃被揭穿的命运。
“如果我没有问你,你是不是根本不打算告诉我?”说着,思航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了芷桦身上,“唉,多亏你没有住寝室,否则别说你家人了,就连我这个当朋友的也会担心你的!记住,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务必把身体顾好,这是大前提!”
“好,好,好,我知道了!”芷桦长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才发现,你啰嗦起来比我妈还厉害!所以,为了少让你啰嗦几次,我也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在经过了回家、吃饭、服药后,芷桦终于可以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休息一会儿了。可是,人虽然躺下了,心却没有跟着休息。尽管她命令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大海与琪共同出现时的画面还是重复不断地在她眼前显现。
而思航在楼下对自己说的话,也像画外音一般萦绕在她的耳畔:
“芷桦,我知道这段时间你经历的事情对你的打击很大。但是,现在的你已经是一名大学生了,你学了你喜欢的专业,还带着一群又一群渴望收获知识和成绩的学生,所以,你并不是只为你自己而活的!没有了王海,你还有你的家人、你的学生和我们这群朋友呢!作为你的老搭档,我并不是要开导你什么,只是不想看到你为了感情的失利而对人生失去信心和方向,更不希望你改变了一贯纯真的性格。要知道,人一简单就快乐,一世故就变老。我希望在你脸上看到的永远是笑容,即使会慢慢变老,那也是快快乐乐地变老,好吗?”
沉思了许久,芷桦才恍然大悟:
“思航说得没错,还有很多人关心我、需要我,我实在不应该这样自怨自艾!”说着,芷桦使劲儿吸了一口气,“陈芷桦,你一定要认认真真地看待你的大学生活、尽心尽力地教导你的学生、真心诚意地对待你的朋友、全心全意地照顾你的家人!这些,才是你最该做的事!至于大海,如果他真的选择了那个女生,你应该大大方方地祝福他,哪怕这份祝福没机会让他知道,你也不能继续痛苦下去了!日子在向前过,你的目光也应该努力向前!你可以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