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照离开后,陆森还保持着那个动作许久。
直到云二叔热络的跟他说话,他这才回过神来。
他觉得可能是屋里人太多了,有些热,刚刚被一股温热气息冲到的耳朵尖有些发红。
厨房。
柱子哇哇大哭。
林大妮正抹着泪:“柱子爹,这可咋办啊,柱子脸都涨红了还没咽下去。”
“都是我的错,我该早点从他嘴里抠出来的,他一个小孩子我跟他讲什么道理……”
云阳也有些着急,他想了想以前土郎中的法子,把儿子倒过来抖了两下,想让他把东西倒出来。
柱子难受,挣扎不休。
云晚照走到门边的时候,就听见大嫂自责的声音。
一进门,就看见她大哥竟然把孩子倒提了起来,她大惊失色:“住手!停下快停下!”
孩子已经被哽住了。
而且喝了很多水,要是倒过来的话很可能呛水窒息。
云阳一听到大妹的声音,手上的动作一顿,云晚照忙跑过来,从他手里把孩子接了下来。
柱子的脸已经有些发青了,脸上全是泪痕,他的小手始终摸着脖子。
云晚照知道,那是气管堵塞。
林大妮忙哭着问道:“大妹,你上过学,你看看有啥办法?不行咱们送卫生所吧……”
云晚照没回答她,而是对柱子说:“柱子,别怕,姑姑来帮你。”
她刻意放柔了声音,正在哭嚎抓着脖子声音一听,泪眼朦胧地看向这个漂亮的姑姑。
“啊啊……”
他说,他难受。
云晚照点了点头:“姑姑知道你难受,姑姑马上帮你把东西拍出来,你不要乱动好不好?”
柱子眨了眨眼睛,他不动。
只要姑姑能把这个让他难受的东西拿出来。
云晚照屈膝蹲了下来,把他放到自己膝盖上趴着,然后用手掌在柱子后背连续拍打着。
林大妮问道:“这样有用吗?”
云阳揽住她的肩膀,安慰她:“让大妹试试,她不会害柱子的。”
林大妮含泪点头,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趴在云晚照膝盖上的儿子。
“咳咳……咳……”
“出来了出来了!”
从柱子嘴巴里滚出来一块黑黢黢的腊肉。
“柱子!”
林大妮蹲了下去,一只腿跪在地上,摸着儿子的背:“柱子,你咋样了?舒坦了没?”
云晚照把他翻了过来,甩了甩有些脱力的手。
“大嫂,你给他喝两口温水,不要喝太多了。”
水喝多了也是会电解质紊乱的。
林大妮把柱子抱在怀里,闻言忙“诶”了一声,就准备抱着他去倒水。
云阳却已经转身去倒水了。
林大妮一脸感激:“大妹,谢谢,谢谢你,今天要不是有你在,我和你大哥都不知道咋办了……”
柱子缓过来那一阵,揪着他娘的衣领,也小声叫着“姑姑”。
他好多天都没看见姑姑了。
以前姑姑还陪她玩,后来姑姑就不见了。
云晚照坐在凳子上,感觉到手上的力气慢慢恢复,便道:“都是我应该做的,柱子好歹叫我一声姑姑。”
“再说了,要不是我把那块肉掉在桌子上,也不能被他抓了去。”
云阳端着水过来,听见大妹的话,忙道:“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都是这小子调皮,抓到什么就往嘴里塞。”
林大妮接过水,喂给儿子,脸上带着苦笑。
要是有条件,柱子怎么可能抓到啥就往嘴里塞呢?
还不是饿怕了。
只是这些话当着大妹的话,她做嫂子的不好说罢了。
但是云晚照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她对云家大房的遭遇知道的一清二楚,并且十分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不分家。
要是分出去了,以云父云母和大哥大嫂的勤奋,怎么着都能养活一个小姑娘和小娃娃吧?
“大哥,你想过分家吗?”
林大妮手上的动作一滞,她猛地抬头,看向云阳。
就这个眼神,云晚照确定,她大嫂是想分家的。
那她大哥呢?爹娘呢?
他们想吗?
云晚照觉得,他们好歹是这具身体的父母和大哥,要是有可能的话,她也是想帮帮他们的。
云阳脸色变了又变,眼眶慢慢发红,握住的拳头禁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沙哑着声音,轻声说道:“想,怎么不想?”
他做梦都想。
想分家?
云晚照更不解了:“那为什么不分家?”
云阳苦笑一声,看了眼自己的腿。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瘸子啊!
以后父母老了,儿子还要养,还要娶媳妇,小妹还要上学,他一个瘸子,怎么养得起这个家?
他一个瘸子,连以后大妹和小妹被人欺负了,都没办法给她们出头。
跟家里人住在一起,现在他和爹娘努力干活,爷奶和二叔他们以后总不会少他们一口饭吃,总不会不管柱子和大妹小妹。
他没有明说,但却捶着自己的腿,目光苦涩又黯然。
云晚照看了一眼,心里就有数了。
“大哥是怕分了家以后,自己养活不了家里人?”
“是。”对于大妹,云阳没什么不能说的。
云晚照却笑着问他:“大哥,你有没有想过,现在你们累死累活养着这一家子吸血鬼,以后你们要是累死了,他们会管柱子吗?”
云阳很想说“他们当然会”,但他迟疑了。
云晚照继续说道:“不会,他们不会管柱子。”
“在他们眼里,大房一家就是给他们当牛做马的,以前咱们五个人,除了我以外,大家拿的都是满工分,爷奶也干活,但都是拿一半的工分,二叔三天两头请病假,二婶和云萱萱根本不用下地,一年到头他们这点工分连他们自己吃饭都不够吧?”
“但是他们却吃得比你们好,穿得比你们好,日子过得比你们轻松,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云阳还沉浸在她这番话里,林大妮却直接哭了出来。
“他们吃的用的,都是我们和爹娘一年到头辛辛苦苦赚的啊!”
他们大房在家里吃的最少,干的活最多最累。
去年柱子发烧奶都舍不得给她两毛钱去卫生所,还是后来跟芳婶家借来了烧酒,她给孩子擦了身子,守了整整一晚柱子才退了烧。
可奶转头就给了萱萱两块钱,让她去供销社扯布做衣裳。
林大妮心里头恨呐,她恨得心都在滴血,只能半夜躲在被子里默默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