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岫烟啊。”明月出一边擦了脚仰倒在褥子上晾着，一边感慨时，她的右手不受控制扯过被子盖在小肚子上，不用想也知道是屠博衍出手。
重阳节吃得丰盛，见到薛宝钗之外的另一位女神，明月出心情复杂，一面惊讶于为何文学人物会出现在六合，一面又开心确有其人还能推杯换盏喝个小酒。
这一晚她睡得极美，梦里带着林黛玉搞事业。据屠博衍说，两人梦境也是比邻而居，她这边热热闹闹，他那边也没个安静，因此昨夜他睡得也极早。
明月出直觉屠博衍这话说得另有含义，但她识趣地没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想法，对人家心底隐私刨根问底本也是很没礼貌的事情。
屠博衍觉察到明月出这份体贴也松了一口气，他总不能说昨晚他依旧是难以成眠，辗转反侧，想要努力消除自己对她的倾慕。
辰时，明月出醒来，哼着《青花瓷》洗漱，时至今日，两人最初那种拉肚子都一起疼的共感已经可以通过清心咒强行屏蔽，免了不少尴尬，但屠博衍并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念咒，所以洗脸这样寻常的事情，屠博衍从前并不会隔绝触感。
“就当是冲凉白煮蛋，或者给四喜洗肚皮。”屠博衍当初是这么说的。
明月出认认真真地用洁面膏打圈清洗，屠博衍可可怜怜地念着清心咒屏蔽，否则他会错觉自己在抚摸明月出的脸蛋——抚过蛾眉，摸上脸颊，滑下鼻梁，落在柔软微凉的嘴唇上——原来一念而起，如此寻常的动作可以这般煎熬。
“你睡得不好？怎么今天总在念清心咒？”明月出抹好面脂，准备下楼吃个朝食。
屠博衍强扭话题：“你今天并没有什么邀约，还是去书局看看邸报？”
“先去书局看看，再吃点儿柳叶银鱼面，下午回来好好学习，继续让你教我最基础的法术。”明月出下楼时李仙踪和戚思柔都不在，只有五郎招呼她一起。
晋人时两餐，朝食吃得米粥羹汤佐饼，饔时饮酒，若是富贵人家会极尽奢侈。
眼下几人凭借丹阳郡主的面子住在全程最好的逆旅，朝食也有四五样，与后世的大酒店相同，皆是摆在一处随需取用。
明月出瞄了一眼，全堂女郎就她吃得最多。
“这不能怪我，我又不打算随大流。你看看晋国女子，一个个的都跟豆芽菜一样。”明月出吹着菜茸粥。
“还流行泪妆！”五郎一提到这一点便不寒而栗，他的喜好受李唐影响颇深，素来爱明丽活泼，见到晋国女郎这种故意把脸色涂得惨白，眼下点着蜡黄和殷红，做出一副刚哭完模样的妆容，实在难以忍受。
尤其是昨天街上看见那个庾二，本来就是扶风弱柳的气质，再配上泪妆，简直行将就木！
“所以你看咱们仙儿。”五郎又伸手招呼，“元娘！”
李仙踪刚起床有点懵，呆坐在五郎身边想了好久，才开口道：“你们昨晚有没有觉察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妖气？”五郎好奇。
“死气。”戚思柔也出现，因为她与七楼主有约，便没有变作男身，和李仙踪的女身坐在一起，活似一对小姐妹。
“难以形容。”李仙踪边说边飞快地吃着朝食，“一会儿我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端倪。”
“你可不要惹祸。”戚思柔白了他一眼。
当初要不是李仙踪登门带来文娘子的案子，也许便不会与太子打交道，那么戚家酒楼今日还能在西市苟且偷生，不必一场大火将他们烧到晋国。
可惜这话是白说的，因为就连明月出都知道，李仙踪就是那种兼济天下的人，让他袖手旁观少管闲事，不如让屠博衍别再看书。八壹中文網
正腹诽着，一勺菜茸粥偏在手上，明月出嘶地一声，疼痛猝不及防，屠博衍气得数落了明月出一路。
巳时，丹阳城的书局并不是单纯售卖书籍的地方，还售卖各类邸报小刊，这些才是吸引明月出每天有空就来转转的缘由。最火两家闻社，一社由权贵把持，一社在非人之手，两社的新闻八卦都努力挖掘对方的不是，打得热闹。
明月出前天听说晋国的白痴皇帝闯了皇后内宫被驱赶出来，昨天又闻非人魁首白大人入宫赴宴强了皇后的侍婢，今天两社果然又吵了起来，不过唯有一点同一阵线，那就是皇后实惨，里外不是人。
“这一条消息可不怎么样。”屠博衍指出李唐使者来访这一条，“就是不知道戚思柔怎么想。”
“李唐强盛，走到哪里都躲不过，所以柔姐索性爱咋咋地了。”明月出也很无奈，假如天后或太子铁了心要乘黄续命，戚思柔只怕唯有跳进弱水才能躲得开了。
两人就着新闻八卦聊了个把时辰，午时过一刻便去吃了一碗柳叶银鱼面，又听食客们议论王家七郎不赞同借兵，代领一群少年狂客在玄谈会撰文立证。
屠博衍对所谓清谈毫无兴趣，却有点好奇这些少年郎写的文章，买了一份让明月出跟着一起看。明月出很了解屠博衍的能力，一目十行扫完全篇，继续吃面。
两人在一起同处一身这些个月，彼此早就练就出浑然天成的默契，同样是一双眼睛一张嘴，屠博衍可以利用视觉看书看人看世界，明月出则专注于利用味觉吃面吃饭吃美食。
午时过后，便是两人约好的练习时间。
明月出按照屠博衍的教导，运气行神，练习着凝时之术。
“你在弱水里反复生死，所以擅长这类法术，若运用得当，一步杀一人也许不能，但一瞬便逃十里大概不难。”屠博衍诚实道。
最基础的时间法术便是加速和减速，明月出大概真的是被弱水腌制入味，加速学得极快，不过几天功夫就能给自己的动作加速，别说是逃跑，就是看书也比平时快了许多。每天在书局溜达半个时辰就能把今天新增的内容看完。
“你的步法问题不大，但发力依旧不足，若是这般用力，便是你速度飞快，也会因为体力跑不远。”屠博衍指点着，“你不是也用各种软件收藏过一堆的健身视频，有空练习一下其中的内容，提高你的，那个词怎么说，核心力量，还有心肺功能。我觉得那个波比跳就不错。”
明月出捂脸：“老铁，求放过！”
波比跳不是人做的！
“你又不是寻常人。”
未时，练过法术便到了与丹阳郡主约好一同进饔时的时候。
说来这一次屠博衍虽不那么喜欢丹阳郡主，但也没有阻拦明月出与她交际。
“他乡遇故知是幸事，何况你们本也没几天能在一起相聚。”屠博衍道，“只是你说话要当心些，不要交浅言深。”
“我明白。”明月出当然知道丹阳郡主是个人精，不光是人精，还是在六合生活了几十年的门阀贵族，就算她千百般怀念过去，可也依旧不会放弃她的如今。
“只聊玄话，不聊闲话。”屠博衍再度叮嘱。
“放心，你这话我吸烟刻肺，莫不敢忘。”
所以这一晚丹阳郡主好奇，为何明月出能如此快速适应六合的时候，明月出只用自己的身世说事儿，没有透露半分有关于屠博衍的内容。
“……这不是也没有办法，所以早就练就一身适应力，不然不用说六合，我在老家都要被舅舅舅妈拆了吃了。”明月出晃着手里的蜜酒，语气感慨。
丹阳郡主佩服地拍了拍明月出的手：“你也太不容易了。”
屠博衍忍不住插话：“你告诉她这个做什么？”
明月出借着呷酒的功夫回答：“社畜的生存技能，人家和你说了这么多，你也不能总聊美容美发吧。我这身世，讲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做是卖惨混口饭吃吧。”
屠博衍不说话了。
戌时，酒宴散了，明月出依旧是由丹阳郡主的心腹送回逆旅。屠博衍一边念着清心咒，明月出一边洗漱安寝。
这一天过得寻常无比，两人也没什么需要深入讨论的内容。
明月出索性一脱中衣，勒紧内衣站在地上。
“你，你干嘛？！”屠博衍声音颤抖。
“按你说的，练习核心力量啊！”明月出活动着手脚，做着热身。
“你，你给我把衣服穿好！”
“不行，六合的衣服没有弹力的，我活动不开啊。”明月出体会了一下，觉得身子已经开始暖了，便吸了一口气绷紧腰腹臀腿，开始做标准的波比跳。
谁知道这不跳则已，一跳就吓了一跳，她竟然能连着做50个！
“天啊！”明月出摸了摸额角，这么剧烈的运动做完，她只是额角微微渗了汗珠。
“你的躯壳逐步被我同化，应当强了不少——”屠博衍话没说完，突然喊明月出，“快把衣服披上！有人来了！”
明月出把加速用在了套衣服上，一转身便已经收拾妥当，抬眼看见一张普普通通丢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脸庞，歪着嘴角邪笑：“找到你了。”
“苍云海！你！你找我干嘛？！”
亥时，丹阳城逆旅天字号房，苍云海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