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元娘!”戚思柔连忙起身,明月出也赶紧掏出帕子,两个人一个搂过人一个擦头发,大郎倒热水,二郎拉椅子。一群人情不自禁就忙活起来,好像不忍心这姑娘受到半分委屈。
“白华盖族果然天生魅力。”屠博衍嘀咕了一句。
廖元娘并未落座,而是开门见山地问:“你们可曾见过闵大郎?或者哈家二郎?亦或梅家三郎?”
“我们下午去了哈家铺子,小二郎还在啊。”明月出回答。
“看你这么焦急,一定是你有什么怀疑,怎么回事?”戚思柔问。
廖元娘看脸蛋气度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说起话来却的确有长姐风范,干脆利落:“近半个月来,城中时有少年走失,走失者皆是做小本生意的清秀少年,但因人数不多,并未引起重视。大郎前两天与我提过,他家附近有人鬼鬼祟祟,似乎在刺探什么。平时我会在一个时辰前把小菜送到大郎处,而今天大郎的铺子还没关门,人却不见了。我四处寻找时,听闻哈家二郎与梅家三郎也没回家。”说着,廖元娘从袖子里抽出个油纸包,“这是我写下的我所知走失少年郎的姓名家世,以及大约的失踪时间,总计八人。我想请贵府登门城主府,向柳侍郎禀告此事。”
“你有什么证据怀疑这八个人是失踪,不是因为有什么事情暂时离家?”大郎稳妥地问。
“或者不会是因为容貌清秀被什么大小姐大魔头带走了?”十三郎撇嘴。
“若是旁人,我不了解,无法确定,但闵大郎并不是一个会开着铺子,撒手不管的人。哪怕他要离开,也会先关好门户。”廖元娘说完,指着油纸包里的一串钥匙,“这是我在闵大郎铺子里捡到的。这是他的总钥匙,平时从不离身。其中绑着红绳的那一把是他家先祖遗赠,他戴了几十年,连睡觉都不会摘下来。这串钥匙是解开了搭扣被扔在地上,搭扣手法复杂,本身也很结实,因此并不是拉扯之中弄坏掉在地上的。能让他自己解开钥匙扣把钥匙扔掉,我以为这是个求救信号。”
说到这里,廖元娘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角,才继续道:“我已经把闵家锁好,也叮嘱哈家,暂时不要动弹屋子里的陈设,便于柳侍郎搜寻证据。”
“你为什么不自己报案?”王神爱也听住了。
“这八人里,前面五家,只有一家认为是失踪,而我们三家的人下午都还在,时间上根本算不上,城主府门口的侍卫官长说他们又不是小孩子,几个时辰算不上失踪……”廖元娘语音一颤,“其实就连哈家与梅家,都觉得他们家的郎君是出去玩耍,并不是走失了。”
“只有我,可以确定他绝不会在今晚离开他的铺子。”廖元娘抬起头来,眼中泪光闪闪,脸上却一片苍白,“因为我告诉他,今晚我有性命攸关之事相告,请他在家等我。”
大郎接过拿起那串小巧漂亮的钥匙,果然整个钥匙串像是九连环一样挂着,不知道步骤一时半刻根本无法打开。
明月出佩服地看着廖元娘:喜欢的人失踪了,廖元娘分明双眼含泪,手脚颤抖,却依旧能咬牙把事情交代清楚,甚至临危不乱,还能记得搜找现场。”
“如此说来,第一,闵大郎没关铺子就走了;第二,你每天在傍晚给闵大郎送饭,他从来都是在家看店的,唯独今天不在;第三,这些钥匙;第四,你们本来有约,他突然爽约。”二郎皱眉,“综上四点,你怀疑闵大郎是被什么人带走了。”
“的确,第一条就很奇怪。”大郎点头,“闵大郎我也很熟悉,他为人沉稳妥当,不关门就离开店铺这一点就很可疑。”
“所以你想请我们凭着交情让柳侍郎帮帮忙?”五郎有点着急地望着戚思柔。
戚思柔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赶紧去啊!”
五郎飞也似地跑了。
廖元娘肩膀一沉,深深地福了下去。
“你说今晚性命攸关,你没事吧?”戚思柔一把将廖元娘扶起来,接过明月出递过来的衣物,“咱俩身量差不多,你穿我的衣服吧。再不换衣服你要生病了,还怎么救你的情郎?”
“他不是我的情郎。”廖元娘一笑,凄艳非常,“至此以来,皆是我一厢情愿,今晚我便想要向他说明,我心未改,但我与他各有其路,我不能再陪他继续往下走了。”
“啊?!你要离开?”明月出吃惊。
“家中幼弟拜师学铸剑,已往昆吾国去了。我还是要回到家里,操持家业。”廖元娘摇头。
“你们家是有什么规矩,必须要长子长女继承吗?”明月出好奇。
“没有。长兄已经出海探险多年了。”廖元娘一愣,不明白明月出问这个做什么。
“那为什么非要你回去?你很愿意继承吗?”明月出又问。
廖元娘摇摇头:“雪域高原,终年积雪莽莽,又有谁愿意一身本领困在其中呢。”
戚思柔大概明白明月出想说什么,扯了一把明月出的袖子:“各人有各人的难处!”
明月出这才惊觉自己说得过了,连忙闭嘴。
廖元娘苦笑:“我懂得你的意思,但只怕情与孝亦难两全。何况若我与大郎两情相悦,我愿意与家中长辈据理力争,但我不过是一片单相思罢了。”
“可是元娘,恕我直言。”大郎摇头,“以我零星几次旁观,大郎对你并非无情,那般温柔细致,绝非做假。”
“他本性如此,一贯待人体贴周全,我见他第一面时便是这样。”廖元娘望向大郎,那眼神看得大郎都忍不住要捂住心口,只觉心痛。
“我的妈,这种中央空调型的人最难搞定了。”明月出在脑洞里和屠博衍嘀咕。
屠博衍倒有不同意见:“我也是妥当周全之人,但若对你,必定与旁人有所不同。”
“这我倒没发现,我觉得你怼我怼得更勤快点,这也算吗?”明月出问。
屠博衍没搭理她这句调侃,反而极其严肃地表示:“我唯有对你,心与念皆有所动。”
“哈?”明月出不知道这话文绉绉的什么意思,“心动念动不是很正常的,但反映在行为举止上,本来就温柔体贴的人可能会很难分辨啊!”
“你想想李仙踪,待你与戚思柔有何不同?”屠博衍提醒。
“说实话,我还这没觉得哪里不同。”明月出实话回答。
“可他睡了戚思柔!”屠博衍低吼出声,“这能一样?!”
明月出恍然大悟,也脱口而出:“你是说,就连你这样的怼人爱好者,怼我的时候也会想一边怼我一边脱了我的裤——”
“你闭嘴!”
有戚家脚店众人的面子,廖元娘很快见到了柳永柳侍郎。
与大家所料相同,柳永与寻常侍卫不一样,听完廖元娘的话,立刻联想起几件事情,面色沉肃地点了两个人分别去哈家和梅家问话。
“明月殿下也劳烦跟我来,看一看是否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柳永道,“灵玉,也劳烦你与城主说一声,我今晚不参加宴席了。”
“我看你是巴不得不与那些猪头喝酒吧。”女官灵玉一笑,转身离去。
“那我和十三郎也跟你们去吧,跑跑腿什么的。”五郎说着拽了一把十三郎。
柳永点头,非但没有拒绝,反而添了一个人手:“若是方便,请把四郎也请过来。”
“这么严重?”明月出有点吃惊。
“大半月前,我们在寒潭附近发现一具尸首,经人辨认是一位来自汴梁的富商。我觉得富商并非死于溺水,加之尸首上有很多奇怪的伤口和痕迹,想要富商家人答应复检,但富商家人坚持要留全尸回故里,加上我也想到或许是寒潭里的鱼虾啃咬尸体所致,便没有继续坚持。结果几天前护城河里又出现一具尸首,情状与那富商类似。”柳永毫不避讳,“你们可知卤肉铺子祝家,他家的二小子,昨天尸首飘了起来被人发现了。仵作说他的尸首上有很多古怪,画了符咒,还被人掏空了肚肠。”
“……不是吧!祝二郎?!”明月出和十三郎对视一眼,祝叶山?死了?!
“护城河与寒潭水域相同,我本想私自到寒潭附近查看,但因为三皇子饮酒行宴需要护卫,便一直未能成行。”柳永皱眉,“今晚本是我沐休,若你们不来,我便要去寒潭处,看看能否找到一点祝家二郎的衣物痕迹。”
“怪不得这两天没见祝大郎送肉过来。”五郎吸着冷气,一回头见廖元娘扶着墙摇摇欲坠,连忙伸手拉住她。
“我,没事。我们快点吧。”廖元娘说着,死咬下唇,迈开了步子。
大雨倾盆之中,几人快马加鞭赶到了闵家。
柳永抬眼看了看天色:“这天气也来得古怪,倒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下雪?”明月出也抬头,这大雨下得瓢泼一样,怎么可能会变成下雪啊!
众人也无暇顾及天色,在门口脱掉蓑衣斗笠鱼贯进入闵家。
“你竟然有大门钥匙,这总不能闵大郎每个人都给了一把吧?”明月出想起屠博衍的话,提醒廖元娘。
廖元娘摇摇头:“我也留了一把我的钥匙与他,这本是邻里朋友之间互相照应,理所应当。”
“可是我们家就没有给闵大郎钥匙,我们就隔着一道墙。”明月出说道。
“只要他能平安回来,他是否与我有情,亦或是爱慕于你,又有何妨。”廖元娘推开了堂屋的门。
闵家的格局与戚家脚店类似,只是少了后半边院子。
经过前面卖零食的铺面屋子,穿过小院子,便是闵大郎自己起居坐卧的地方。从廖元娘的行为举止来看,她对这个地方也很熟悉,甚至还能翻出枕头下面的短剑给大家看:“他并不是有备而走,这把随身的短剑他不曾带着。”
“那他平时卖货不带剑?”柳永问。
“不。”廖元娘摇头,“他身手与我相仿,但比我擅长兵刃,哪怕是一双筷子落在他手里也能当做是剑,因此他平时起居不会特地拿着他的剑。”
“原来如此。”柳永皱了皱鼻子,“什么味道?”
“是香。”明月出回答,“是一种很特殊的,也很熟悉的香。”
八壹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