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仇差点惊叫出声来,她吓得连忙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咬紧着牙,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这一刻,她多么希望自己是不存在的。
会不会这也是一场梦呢?快点醒来吧,兴许只是一场梦。
她仓皇之下,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嘴唇,可是这一下却让她疼的眼泪奔涌而出,口腔里弥漫起了新鲜的血腥味道,让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是真的,而刚才的她才是梦中空欢喜罢了。
那个说要封她为宁妃的男人,此时正在跟另一个女人躺在一张床上,缠绵恩爱,而她只是个守夜的奴婢。
宁小仇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双耳,她眼中的热泪已经夺眶而出,可是却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来,宁小仇彻底的崩溃,无论她怎么捂紧耳朵,但那些暧昧的声响依然像是一把把尖锐的锥子一样,狠狠地刺进她的耳朵里,刺进她的心脏中,让她疼得无法呼吸、无地自容。
窗外月光依然皎洁而宁静着,这忽然让她想起了昭阳殿里的那个晚上,她记得那天晚上,月光也是这般的。
宁小仇依旧在负隅顽抗着,她死死的捂着耳朵,想要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即便她挡住了声响,却依然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床榻的摇动,宁小仇就像是被人扔进了火炉之中炙烤着一般,痛苦煎熬着。
清冷的月光笼罩着孤独的她,抱头痛哭的宁小仇再也感受不到这世上的一丝美好,那些细碎的,暧昧的声响硬生生的将她撕成了碎片,她的心也全都被撕碎一地。
宁小仇一个人无声痛哭着,哭累了,便趴在地上睡着了,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朱炎烨高大的身影。
“更衣。”他穿着宽松的袍子,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只是冷冷的说道,随后便转身走到那衣架前,冷漠无情。
宁小仇反应过来,她咬着牙,勉强支撑着自己昏沉沉的身体,而那唇上早已经血肉模糊,鲜血糊了满嘴,可是她却浑然不知,因为此时,她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床上的柳嫔还在睡着,在层层的床帐后,宁小仇知道定是一片旖旎景光,她知道柳嫔一定是累极了的,跟他在榻上缠绵的滋味,她最是清楚的,他很霸道,也很温柔,总是能够把人哄得团团转,让你跟着神魂颠倒。
寂静的寝屋中,红烛依然在徐徐燃烧着,那红彤彤的烛光将宁小仇脸上的泪渍照映得晶莹剔透。
朱炎烨带着餍足后的慵懒,悠闲自在的舒展双臂,让她为自己更衣,而他的脸上,仿佛带着几分戏谑与得意一般。
宁小仇低着头,默默的为他更衣,他身上特有的气息不断的在她鼻尖萦绕着,而她此时的胃里,却忽然阵阵排山倒海。
她动作异常的利索,似乎迫不及待的帮他穿好衣服,然后赶紧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内,看着她急躁的动作,朱炎烨却悠然自得,他垂着眼眸,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寝屋里很安静,只有剩下烛火燃烧的声响,以及那帝王大氅曳地的窸窣声。
此刻的宁小仇厌恶一切声响,她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是个瞎子,恨不得自己是个死透了的人,那样的话,她兴许就不会这般的痛苦难受了。
忽然,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来,轻佻的抹了抹她脸上挂着的泪珠,宁小仇在这一刻爆发了,当他碰到自己的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到有一股热血从她冰凉的脚底直冲大脑。
“啪——”的一声,宁小仇迅速的将他的手拍开了,她仰着头,狠狠的瞪着他,咬牙切齿着。
朱炎烨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却又很快恢复冷漠从容,两人四目相对,气氛顿时紧张,可是寝屋里依然是安静无声的,没人说话。
“呵——”他用着轻蔑的眼神看着她,冷冷的呵了一声,那高高在上的姿态,让宁小仇更是火冒三丈。
“滚!恶心!”宁小仇咬牙切齿着,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面死死的瞪着朱炎烨,一面低声斥道。
朱炎烨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发狠起来的时候,她真是像极了一只小刺猬。
他只是冷笑看着她,并不说话,也不生气似的,传好了衣服,便自顾的趁着夜色走了出去,留下床上熟睡的柳嫔,还有狼狈不堪的宁小仇。
宁小仇瘫坐在地,默默痛哭起来,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可是柳嫔却是毫无动静,依然睡得死沉。
第二天,宁小仇一大早便顶着一双红肿乌青的眼睛坐在墙角发呆,她一夜未睡,也不再踏足柳嫔的寝屋,仿佛这紫月阁里的一切都跟她无关了一般。
“娘娘,她又生气了,昨夜看到皇上宿在咱们这,她那醋坛子可是彻底打翻了呢——”如画悄悄说道,她面上看似有些得意,可是眼底却是一片复杂,好像她自己也不知道哪里不对,总是觉得怪怪的,说不上来。
而柳嫔气色很是憔悴,她今日也懒得梳妆,只是让如画细细的为她篦头,而一早上都没有踏出过屋子。
“随她去吧——”柳嫔心事重重的说道,满是叹息着,她也累了,声音里充满了疲倦与忧愁。
如画面色有些凝重下来,她看向柳嫔的眼神渐渐的染上了一些同情来,“娘娘,您说这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怪难受的。”
如画讷讷的说道,表情难受着。
“呵呵,一向都是你劝我,怎么今天你自己倒看不开了——”柳嫔苦笑起来说道,她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心中满是苦涩与难受。
“奴婢只是担心,担心娘娘你过得不好——”如画坦诚的说道,她对自己的小姐充满了担忧。
“过得好与不好,又能如何呢——”柳嫔讪笑说道,那眼神却忽然飘散,变得空洞恍惚起来。
“奴婢知道,咱们在宫里若是得罪了皇上,那老爷他们就不好过了,可是有谁会在乎咱们在宫里受罪呢——”如画一边心不在焉的篦头,一边讷讷说道。
“如画,你说我们要是能够回到柳府,那该有多好啊——”忽然,柳嫔眼中燃起几分憧憬的笑意来说道。
“那当然好啦,柳府自由自在的,谁也不敢给咱们脸色看呢——”如画也欣喜笑道,她们主仆自幼在柳府中长大,柳府本是她们的家。
这世上哪有比家还好的地方呢,只可惜,柳嫔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如今的她,如笼中的病鸟,早已经被遗弃,可是却因为还有用处,所以依然被拘在笼子里,身不由己,难以自拔。
而正说着,突然,宁小仇一副气冲冲的模样从外面跑来,柳嫔跟如画两人都吓了一大跳。
只见她双眼红肿,眼中布满了红血丝,而嘴唇被咬的青紫破皮,还在渗着血丝,狼狈吓人。
“你、你干什么!”如画吓得支吾起来道,以为她是要来撕破脸,来报仇来了,可是那宁小仇却只是叉着个腰,瞪着一双惊悚的大眼睛,直直的摊出一只手来,朝柳嫔伸着。
柳嫔看了看她,会意道:“说吧,你想要什么?”柳嫔似乎也懒得跟她提昨晚的事,就当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般,只是冷静的看着她。
“腰牌,借你的腰牌给我。”宁小仇哑着嗓子说道,她那双红通通的眼睛转而又是委屈满满的模样。
“你要腰牌干什么?”柳嫔瞥了她一眼,淡定从容的问道。
“求你了,你就给我吧——”而宁小仇却话都还没说清楚,直接一把扑到柳嫔的梳妆台前,耍无赖似的跪坐在地。
柳嫔无奈的看向她,看到她那双泪花闪闪的眼睛,委屈扁着的小嘴,心顿时就软了。
“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要告诉我,你要干嘛去——”柳嫔耐着性子,镇定的说道,昨夜,她们彼此都受了重伤,只是宁小仇是个实心眼,她体会不到柳嫔的伤痛,她还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宁小仇。
“我要去找一场空,他是我的朋友,我要让他想办法送我回去,这大铳,我是待不下去了!”宁小仇心一横,脸一扭,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愤慨而坚定。
“你确定你要这么做?”柳嫔听了,愣了一会儿之后,她认真的问道。
宁小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点着头,坚决而肯定。
“好吧,那你去吧,你也好自为之——”柳嫔静默了一阵子,随后面无表情的掏出自己的腰牌,放在那梳妆台上,让她自己拿走。
事到如今,柳嫔想想,若是她真的回去了,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宁愿换钟清初回来,如果是钟清初的话,她们的日子也不至于会这般难捱,这个宁小仇,她是消受不了。
宁小仇抓了那腰牌,便扭头跑了出去,她想了一个早上了,认定这是解脱的办法,她已经一刻也待不住,恨不得现在立马长了翅膀飞出去。
此时此刻,她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一场空的身上,她知道,他可能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她重新做回宁小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