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事情,哪里有什么原因呢,无非也就是见色起意罢了。”而这时候,一场空却笑着说道。
德太妃看了他一眼,却也笑了,“七情六欲,你倒是看得比任何人都透彻啊——”
一场空笑而不语,他是有心要帮安风的,若是修离真能善待她,那他倒也就放心了。
“承蒙娘娘夸奖,这也多亏了娘娘教导有方——”一场空却笑着说道,男人和女人之间,无非是见色起意罢了,这句话,曾是她说的,他仍然记得当初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那鄙夷的神采,而她说的恰恰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与母亲。
一场空时常以为是自己多想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司花芜对他的父母怨恨十分,尤其是对他们的母亲,她这么多年来偶有提及,总是难掩眼中的怨恨。
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也不知道司花芜跟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但是他知道,他们的母亲一定是一个美丽至极的女人,不然也不会深得那周国皇帝的宠爱,至死都要带着她在身边。
德太妃的笑意渐渐变得阴冷起来,她知道,一场空终究不是云旗,他从小便不受任何人的控制,终究是个让人忌惮的主儿。
“这次你来,该不会只是要来喝杯茶的吧?”而司花芜懒得再假笑连连了,她直接开门见山道,而一边说着,一边倒了一杯茶,递给了一场空。
一场空笑了笑,从容的接过那杯茶,“我想见一见太上皇,不知道娘娘是否肯给这个机会?”他将那杯茶一饮而尽后,冷笑说道。
德太妃的脸色微微一愣,随后不禁得皱眉困惑起来,“你想干什么?”她的语调变得有些生硬,并不难听出她话里的警惕。
“听闻太上皇圣体不安,我这里有几幅良药,兴许能够派得上用场。”一场空淡淡的笑着说道,他这一次前来,确实本就打算要亲自见朱盛林一面的。
德太妃盯着他,眼神阴幽冰冷,她在仔细的打量着一场空真正的目的。
“我怎么敢肯定,你想图谋不轨呢?”德太妃冷笑道,她对太上皇的在乎与关心,超出任何人的想象。
“呵呵,我有什么理由要对太上皇不利呢?”一场空冷笑道,在云旗的面前,他们谁也不想说出真相,因此,云旗始终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他仍旧以为,他们兄弟二人只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而当初她让云旗杀虚怀大师,也只是随便编了个谎言,云旗至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
德太妃暗暗咬牙,眼底有几分纠结,她知道一场空不会轻易罢休,若是不答应他,那他便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见,而到时候,事情只会更棘手。
“娘娘,大哥他确实精通医术,不如让他去给太上皇诊诊脉吧,兴许能够帮得上忙——”这时候,云旗主动说情道。
云旗跟德太妃一样,一直担心太上皇的身体,他根本不知道那朱盛林其实是自己的仇人。
“好吧,既然你说你有良药,那我便让你见一见,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敢伤太上皇一分,我绝不客气。”良久过后,德太妃幽然松口道,她长得尤为美丽温柔,可是那一双眼睛里,却带着常人不敢轻易接近的阴狠与狡猾。
一场空得意的微笑着,罢了,他便在德太妃的带领下,徐徐的朝太上皇的寝殿走去,那寝殿外守着的也都是她的人,原本驻守于此的锦衣卫们,也因为太妃天天来往,而不便,所以也都撤到了宫院外门,而朱炎烨也并不想落得个监禁父亲的恶名,所以也让锦衣卫们减少在宫中巡逻,一切都只是以护卫太上皇安全为主。八壹中文網
这样一来,这九成行宫,便渐渐的成了德太妃的天下了,这里里里外外,都是她在掌控着,而朱盛林沉迷炼丹求长生,根本不理会其余的事物,全权交由德太妃处置。
太上皇的寝殿中,药味浓郁,一场空对药味灵敏,站在门外,便嗅出那迷幻药的味道。
“穆郞,我来了——”德太妃走进那寝殿,她来到床榻前,声音轻柔的唤道,在朱盛林面前,她眼底的阴冷算计全然消失了,只是个温柔贤淑的妻子。
朱盛林面色苍白,他听到熟悉的声音,便悠悠转醒,“花芜——花芜——”他微微睁开眼睛,喃喃唤道。
“是,我是花芜,我在这里——”德太妃微微沉了沉眸,随后说道,她伏在榻前,握住他的手,眼神深切着。
“花芜,朕、朕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朱盛林在半梦半醒之间,他吃的丹药中含有致幻迷药,有时候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穆郞,没关系,我没事,煦儿也没事,他都好好的,炎啸再也伤不到他了——”德太妃微笑着说道,她的眼底充满了欣慰与满足,她爱他,而她知道,他一直因为他们的孩子被下毒的事情而愧疚自责。
朱盛林渐渐的清醒过来,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逐渐的清晰,床前坐着的女子长着一张让他在无数个夜里魂牵梦绕的脸,那是他的花芜,他最爱的花芜。
德太妃感动着,她并没有注意到朱盛林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煦儿,又来信了吗?”他喃喃的问道,眉眼间带着对幼子的关切与担忧。
“嗯,他说他很好,只是太和大师最近病了,他跟雷家兄弟在照顾着。”德太妃柔声说道。
“太和大师今年也有五十了吧。”朱盛林听了,却将目光转到那床帐上,他眼神有飘远着道。
“嗯,穆郞你年长他六岁,如今穆郞已经五十六岁了。”德太妃笑着说道。
“唉,寡人老了,还记得二十五年前,在苗疆溪畔遇到你的时候,那时候你也不过十六岁,而寡人正是意气风发的盛年。”朱盛林感慨说道,他时常会回忆那些往事,在苗疆的往事,他如数家珍。
“穆郞不老,在臣妾看来,穆郞依然是那个溪畔的如意郎君。”德太妃笑着说道,她眼角的皱纹也显得异常的温柔幸福。
“朕,灭了朱雀,你就不怨恨朕吗?”朱盛林缓缓将目光挪到她的脸上,沉声问道。
他自称为朕,好像这大铳依然是他的天下一般。
德太妃微微愣住,他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这样问她,可是每次他一问,她都禁不住要愣住,这似乎是一种本能。
当年,他乔装为路过的商人,在苗疆的兰花溪畔偶遇了正在采药的她,一个花季少女,一个翩翩公子,两人相谈甚欢,他让她帮忙带路,她自然热心的帮了,可是后来却发现,他根本不是什么寻常的商人,而是带着千军万马前来的大铳皇帝。
“穆郞,过去的事情,我们不再提了好不好?当初我确实怨过你,可是后来,我们有了煦儿,大铳就是我的家了,我已经放下了。”德太妃苦涩道,她哀婉请求着,往事,总是让她忍不住痛苦。
“那天,你得知朕其实是去收服朱雀的,你说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朕的,朕求你,让你跟朕回大铳,可是你却整整三天三夜都不肯见朕。”而朱盛林却自顾的诉说往事,即使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但是他依然记忆犹新,甚至,他眼中的自责与悔恨依然强烈。
德太妃的眼底一片黯然,“我虽然是朱雀的公主,可是当时,朱雀与大理暗中联合,试图对大铳发难,穆郞你选择收服朱雀也是不得已的,我若不能理解你,又如何做你的妻子呢?而如今我们有了煦儿,我们得为煦儿做打算不是吗?”
她善解人意的说道,似乎为了心爱的人,她可以什么都不顾,甚至可以放下灭族的血海深仇。
“咳咳——”朱盛林神色痛苦的咳嗽起来,他苍老憔悴的脸庞,依然能够清晰的看出当年的英俊潇洒,德太妃急忙为他轻拍胸口,一边为他顺着气,一边亲自为他喂下温热的茶水。
朱盛林的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他们对往事的追忆,他没有再说话,德太妃也转开话题道,“穆郞,我新认识了一个大夫,他虽年轻,但是医术高明,让他来诊诊脉吧?”
“咳咳,罢了,寡人的病,连太和大师也无力回天,这世上还有谁能治呢——”而朱盛林却无奈的说道。
“此人正是太和大师的师侄,他师从虚怀,你也知道,那虚怀喜欢钻研一些疑难杂症,医术虽然不及太和大师,但是却另有自己的一套医理,试一试,也无妨啊。”德太妃笑着说道,她耐心细致十分,在朱盛林面前,她仿佛依旧是那个十六岁的苗疆少女。
“哦?是吗?”而朱盛林听了,便也有些惊讶起来,他的脸上浮起了一些欣喜,那双浑浊的眼睛忽然间变得明亮十分。
“是啊,他现在就在门外候着呢。”德太妃笑着说道。
“那就快请他进来吧。”朱盛林罕见的兴奋起来,他已经缠绵病榻多年了,这么多年,他唯有对不死神药有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