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你明天赶回驿站去,把那几个女人的尸首好好安葬。”朱炎烨想了想,随后道。
“公子,这是干什么?那几个女人可是地神庙的,地神庙是什么地方您还不清楚?她们之前还差点杀了宁小仇呢!”向小逸瞪大眼睛,不解道。
“一码归一码,现在她们已经死了,也就不必计较了,而且,她们死于非命,这背后怕是有比她们还凶恶的人在。”朱炎烨皱眉道。
“那好吧——”向小逸闷闷道,他虽然不解朱炎烨的做法,但也只能乖乖的领命。
“你处理完之后,就赶快回上京去,让修离好好查一下朱小四这个人。”朱炎烨又继续吩咐道。
“那、那公子你呢?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吧??”向小逸紧张道,这一次朱炎烨出来本就没带什么侍卫,身边就带了他一个,他要是回去了,那怎么行。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当然,我没事的前提是,你们要把事情给办妥了,别出什么差错,否则,一个我都饶不了。”朱炎烨叹了叹道,他现在不能走,也舍不得走。
“皇上,”向小逸还是不放心,他凑上前,悄声叫道,“要不干脆把宁小仇带回宫里去吧,反正大家都以为死的是清初,您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宁小仇带回去,谁也不会知道她从哪里来。”向小逸贼兮兮的建议道。
“不,就算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带回去,她也不不是心甘情愿的回去,若是强求,以她的性子,怕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朱炎烨深思熟虑道。
“可是也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既不能把她带回去,又不能让她在外面自生自灭,这该如何是好?”向小逸愁眉苦脸道。
“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处理好。”朱炎烨沉声道,他又何尝不是苦不堪言,回想起御阳宫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他就会心悸得厉害。
他终是舍不得她,花了那么多心思爱一个人,怎么能轻易就放开她呢?不管她来自未来还是来自过去,她都是宁小仇,都是属于他的宁儿。
若是丢了她,他又该如何面对未来漫长而孤寂的帝王岁月?那皇位高于云霄,人们只看到它金光熠熠、万丈光辉,却无法感受得到那云霄之上的寒冷苍凉。
有时候他也能够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何当初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下一个帝王的威严,他记得小时候,父皇跟德妃俩人举案齐眉,如影随形,他那平日里严肃威仪的父亲,在德妃面前,却只像个平常的男人,言笑自在,随和亲切。
朱炎烨曾不齿父亲对妃子的专宠,可是如今他才知道,自己以前是多么的天真,江山与美人,有时候,同样诱人,男人多想坐拥江山,他就有多想要得到那个举世无双的女人,甚至肯为那个无法取代的人舍弃江山。
可是,遗憾的是,他的父亲,这么多年却爱错了人,他身边陪伴着的,不是他最爱的司花芜,而是心狠手辣的司赤芍,他若是知道了真相,又该作何感想?
朱炎烨不由得想到钟清初,他想起宁小仇所说的,历史上,他的皇后是钟清初,而不是宁小仇,试想,如果在他身边的仍然是那张熟悉的脸,可却不是她本人,那他余生岂不如同牢笼一般?
有时候他时常担心,害怕这只是一场梦,害怕等他梦醒了,会发现宁小仇其实从来没有存在过,一切都只是幻想。
他无论如何都是要再努力争取的,这不是一场梦,宁小仇是真实存在的,他无法接受每次醒来见到的人都不是她。
向小逸无法说服他,只能乖乖的领了命令,先在李家庄的一间屋子里休整一夜,等第二天天亮就出发。
宁小仇是总要睡到日晒三竿的,即便在这陌生的李家庄里,她也照睡不误,朱炎烨双手抱着肩站在她床前,不动声色的看着。
向小逸已经走了,这深山小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但他却丝毫不感到寂寞。
这座庭院十分的安宁平静,朱炎烨一大早醒来,做好了早点,便一直站在床前看着她,等着她,数次他几乎快要下手,去捏一捏她的鼻子,去揉一揉她的脸蛋,把她弄醒,否则他可就太无聊了。
他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心里颇为郁闷,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心头情丝百绕。
“咳咳,宁姑娘?”他按捺不住,清了清嗓子,随后用生分的语气唤道。
“宁小仇?快醒醒——”他不断变换语气叫唤,可是回应他的,始终只有宁小仇的呼噜声。
朱炎烨眸色渐渐幽深,他走近床榻,在床沿坐了下来,并轻轻唤道:
“宁儿?”这一次,他换回了自己真实的声音,用最熟悉的语气唤着,这一声宁儿,他已经不知道在梦中唤了多少遍。
“你到底想不想朕?宁儿?还是说,你真的已经完全把朕给忘了?”朱炎烨忽然有些失落,他颓然的坐着,心情复杂,明明他故意不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当他以李令白的身份靠近她,看到她满不在乎、只把他当做寻常朋友的样子时,他的心就忍不住失落。
“可是朕真的很想你,每一天都很想念,朕知道,你这次不会轻易的原谅朕,朕是皇帝,后宫里还有别的女人,前朝中也有不得不耐心周旋的大臣,所以朕只能出此下策,用这种方式把你送出宫。”
“可朕后宫中的妃嫔都是在认识你之前便定下,并非是朕有二心,而朕根基未稳,不得不顾及大臣的想法,但朕发誓,有朝一日,朕会是一个不收任何人牵制的皇帝。”
当宁小仇起床的时候,却到处都找不到李令白的身影,她只看到桌上摆着尚有余温的饭菜和炉子上正烧着的热水。
炉子里的炭火还很旺,她知道他应该只是刚离开不久。
“李令白!”顾不上换衣服,宁小仇只披着一条披风就跑出了房门,她四处叫喊着,可是整座庭院都没有他的身影,马厩里的马也只剩她那一匹了。
“李令白——”她大声的呼喊着,急忙推开大院的木门,焦急的跑了出去。
院门外面,有两块平坦的沃田,此时正开春,但今年却无人耕种,田上的稻草还堆着,而田野上长满了粉紫色的紫云英,那细小的花朵贴着土地生长,远远望去,田地上好像是落了一层粉霞一般。
而穿过田野,便是静静流淌着的河,春天的河水还未长起来,静悄悄的,就像是一面被仙人遗落在山间的镜子、
“李令白——”宁小仇冲着远处的山林,声嘶力竭的呼喊,可是除了长长的回音,和窸窸窣窣的飞鸟展翅声,再无其他的声响应答。
“你怎么能扔下我一个人呢,这怎么可以呢——”宁小仇哽咽自语,可是她的眼神依然倔强,那眼眶里闪烁着的泪花也并不掉落。
“你说过要保护我的,为了我,你万死不辞,可这才几天,你就出尔反尔。”宁小仇颓然的站在空旷的田野上,天空中有正在飞回的大雁,而四周的美景,她无心欣赏,甚至她觉得,那初春的美景,让她感到更凄凉落寞。
“哒——哒——”而忽然,她听到远处有马蹄声传来,顿时惊喜抬头望去,果然看到那远处的草地上,李令白正牵着马缓缓的走来,不紧不慢的。
他一身白衣,颀长的身姿被旷野包围,像极了一幅侠客图。
宁小仇看到他,立马破涕为笑,她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而是提起裙摆,大步的朝他跑去,她踩过那铺着紫云英的田野,不顾一切的飞奔,似乎比天上的大雁还要着急归巢。
朱炎烨依然带着那一张面具,他看着她朝着自己飞奔,握着缰绳的手忍不住收紧了几分,他的脸被面具遮住,一丝不露,可是那凸起的喉结却躁动的上下滑动,他不得不按捺着内心的激动,故作轻松自在的模样,目光也尽量的淡然直视。
“你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宁小仇一路狂奔,平时最不爱动的她竟然一口气穿越了这片不小的田地,冲到他的面前,并气喘吁吁的质问。
朱炎烨看见她青丝缭乱,露出光洁而饱满的额头,那双千娇百媚的桃花眼红通通,好像还蘸着水汽,可是眼神却凶狠得像一只小狼。
“呵呵,宁姑娘,你现在不是找到我了吗?”他笑了笑,随后轻声道。
“我找了你这么久!你现在就轻飘飘的一句话?!”宁小仇双手叉腰,十分不满道。
朱炎烨哑然笑了笑,可是宁儿啊,你可知道,朕这一句轻飘飘的话,是用了多少毅力克制的成果吗?
若不是有这面具挡着,有空李令白的身份遮着,你会知道此时朕的内心到底有多激动疯狂。
“早饭在桌上,宁姑娘可看到了?”而他依然故作镇定,平日里以李令白的身份和她相处,他也十分克制谨慎,为了担心她看出破绽,更是要故意保持距离,所以,不冷不热的绅士风度,是李令白这个人的特色,他必须要继续克制,继续保持着。
朱炎烨一边说着,一边自顾的牵着马继续往前走,他所表现出的态度是——宁小仇太大惊小怪了些,而她不该管他去哪里的、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