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仇,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一场空冷笑道,他轻蔑的看了朱炎烨一眼,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朱炎烨此时根本无法扭转局面,一场空的剑指着他,他随时都会毙命,而眼看着自己的身份要暴露,他心急如焚。
“我不要他死,你快放了他——”而宁小仇哭着求道,她仰面望着一场空,紧张不安的求着。
而一场空见她这副样子,心里莫名的暴躁起来,“他根本不是什么李令白!”他怒吼道。
“我知道!”宁小仇突然大声回答,她脸色苍白,神情激动,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簌簌的往下滚落。
朱炎烨大惊,他怔然望着她,犹如被一道雷劈中——她知道,知道什么?
一场空也显然大为震动,他皱眉看她,很是不解,“你知道他是谁?”他察觉不到自己的嗓音已经变了,失望,落寞,挫败。
宁小仇跪着,她爬到朱炎烨的身边去,痛哭不止,“呜呜——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她扑到朱炎烨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朱炎烨愣着,怀中的温暖让他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过了许久他僵住的手才开始慢慢的活动,他眼睛一阵阵酸涩,热泪将那冰冷的面具浸湿。
一场空此时感到自己是多余的,他仿佛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看着地上那相拥而泣的两人,他的心口似乎在被人慢慢的撕开。
“不哭,没事的——”朱炎烨恢复了自己的声音,他拍了拍她的后背,温柔的安慰道。
宁小仇解开他脸上的面具,她看着那张熟悉而布满泪痕的脸,毫不惊讶,她早知道是他,“我不想你死——”她泣不成声道,悲伤无助得令人心疼。
朱炎烨抹了抹眼角的泪,他破涕而笑,“没关系,我不会死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好不好?”他心疼的揉了揉她的脸,一如往常那般哄着她。
宁小仇伤心大哭着,她刚才是真的害怕了,看着他受伤,看着他被人用剑指着,她是怕极了。
“对不起,宁儿,以后我不会再惹你哭了——”他紧紧抱着她,发自肺腑道,这一刻,让他觉得所有的辛苦,所有的隐忍都是值得的,她一直都是他的宁儿。
一场空看着这一幕,明明心痛,可是他却不得不逼着自己目睹一切,他意识到自己真的输了,在宁小仇的心中,始终只有朱炎烨,他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他缓缓的放下手中的剑,刚才的愤怒和仇恨好像一下子转化成了空虚的落寞与孤寂,他爱她,以为她被朱炎烨杀死了,所以决定帮德太妃做事,只想为她报仇,可是没想到,她没有死,这只是朱炎烨的计策,他哪里舍得放开她。
如此看来,他不怪宁小仇,也没理由怨自己不早些来太和谷,因为朱炎烨至始至终都没打算把她放开,她始终都被他牢牢的掌握着,这样的天衣无缝,别人怎么会有机会趁虚而入呢?
他刚刚故意装作不认识她,只是不想把她卷进德太妃的阴谋中来,天晓得当他看到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时,他心里有多么的疯狂。
“你带她走吧,走的越远越好。”良久,一场空收起长剑,释然说道。
此时密林中空荡荡的,偶尔有一两声飞鸟啼叫响起,但又很快被这空谷深林吞没,无声无息。
月色皎洁,仍带着几分冷冽清亮,在这满地狼藉的林子里,三人心中滋味各不一般,贪嗔痴,其中苦楚,各自领略。
朱炎烨抬眼看了看那孤寂的身影,他心里忽然有些不忍,“云斐,你别被司赤芍骗了。”他扶着宁小仇站起来,放下彼此的仇恨敌对,认真的开口道。
“太妃根本不是真正的司花芜,她真实的身份是司赤芍,而你和云旗也不是什么周朝皇帝的遗孤,你们是大铳的皇子,司花芜是你们的亲生母亲。”朱炎烨沉声道,身为皇帝,他本不应该对他说出真相的,更何况他并不臣服于他,他的真实身份会威胁他的江山。
而此话一出,云斐跟宁小仇都愣住,他故作镇定,不想在朱炎烨面前表现出讶异,再者,这样离谱的话他还拿不准,到底要不要相信,虽然他对德太妃所说的话早就充满了怀疑。
“什、什么?这么说你们是亲兄弟?!”宁小仇泪痕未干,她吃惊的看了看云斐,又看了看朱炎烨。
空气中突然陷入死一样的寂静,云斐的背影孤独而寂寥,可朱炎烨却知道,这么多年,他必定背负不少,从太和大师的话看来,他跟云旗不一样,并没有被德太妃控制。
“朱炎烨,我凭什么相信你。”云斐握着剑的手暗暗的收紧,他心中万般滋味,但还是咬牙冷笑道。
“你大可以去问问太和大师,司赤芍的谎言早已经漏洞百出,我相信你也察觉出来了,你们若真的是周朝皇帝的儿子,她若真是出于怜悯而救下你们,为何又会肆意摆布你们,甚至还把云旗养成一个奴隶呢。”朱炎烨字字犀利道。
宁小仇这会儿反应过来,她想起刚才在院子里德太妃说的话,不由得急忙点头道,“关键是周朝的皇帝根本没有儿子啊,历史上记载着,他当时和他的男宠躲在九成山的地洞里,后来被烧死了。”
云斐听了,心里不由得乱糟糟的一团,他知道,朱炎烨不是个小人,不会拿他的身世来胡诌,但德太妃就不一样了,除此之外,宁小仇的来历他也比任何都清楚,她不会骗他。
“我还记得,刘靖平的男宠姓玉呢,可是叫玉什么,我不记得了。”宁小仇苦恼自语道。
“玉海龙?”朱炎烨看着她,忍不住猜测道,却没想到,她的眼睛一下子蹭的亮起来。
“没错!就是叫玉海龙!据说长得还挺帅的呢!”她兴奋的笑道,刚刚的狂风暴雨好像都已经被抛到了脑后。
朱炎烨却心底一寒,“云斐,你应该知道,那蓬莱道人的真实姓名,就是玉海龙吧,这样看来的话,他在九成宫帮父皇炼丹,目的可不单纯。”
云斐脸色凝重,却更多的是无奈,他意识到,这场阴谋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许多。
“他们想利用我师父的遗体来重现夺舍术,只要用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当做养分来浇灌施术者的灵魂,那么施术者的灵魂将可以延续到未来。”云斐忽然沉声道。
朱炎烨看了修离的来信,也知道了夺舍术的秘密,可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付诸行动了。
“可是虚怀师父不是已经死了吗?”宁小仇不解的说道,她忍不住回想起那躺在水晶棺里的老人,那张慈祥的面容似乎只像是睡着了一样。
“师父虽然死了,可是他的身体里还困着一个人的灵魂。”云斐的声音更低沉了,而此时朱炎烨却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宁小仇的手,他暗自紧张的看了看她,似乎已经知道,接下来云斐会说什么。
“还有这种事?被困着的人是谁?”宁小仇好奇追问道。
云斐沉默了一阵,随后却缓缓转身来,他双目明亮而坚定的看着宁小仇,“是你的母亲,宁微。”他开口说道。
时间过去许久,月亮也升高了,而宁小仇的脑子里却仍然是嗡嗡的一片。
“在你来碧波潭之前,我就知道了你的存在,她经常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小鸡炖蘑菇也是她教我的。”他直直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师父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男人就是虚怀大师,个性温厚善良,而另一个是一位叫做宁微的女子,她天真开朗,脑子里总有数不尽的鬼点子,云斐叫她宁师父。
宁小仇呆愣在原地,若不是朱炎烨扶着,她早已经瘫软坐地,翁乱的脑子里不断的闪过妈妈的一切——那一年,妈妈突然发病,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认识她,也不认识爸爸,嘴巴里说着奇奇怪怪的话。
她总是间歇性的发病,直到几年前,疗养院说她突然摔了一跤,就变成了植物人,可是脑袋里却没有创伤。
原来,她妈妈的灵魂被困住了,困在了虚怀的身体里回不去,而冥冥之中这一切似乎早就安排好了,她有了跟她妈妈一样的经历。
“那、那她的灵魂怎么才能回去?”宁小仇难以自处,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回过神来,她只担心的问道。
“一旦她的灵魂在我师父的身体里醒来,就会变成蓬莱道人的祭品,他们正在等着她醒来,不过当年师父去世的时候,曾有一个红衣喇嘛经过,他在师父的身体上下了一道咒,压制住了被困的灵魂,所以目前他们还无法令她苏醒。”云斐担忧着,他最担心的始终是宁小仇。
“而如果让他们知道你跟钟清初灵魂互换的事,他们将会选择你来当祭品,用你的灵魂来做养分,以达到长生不老的目的。”云斐紧张道,“快走吧,你快带她回上京,好好护着她。”
他忽然急声道,这也正是他不得不装作不认识她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