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四下寂静。
傅汐瑶靠着湛渊却压根半点睡意都没有。
其实她已经很累了，精神疲惫，但生理上却完全无法安心的闭上眼睛。
她总四下黑色随时都要将她吞噬，岸边的草丛，更像是随时有什么东西要跑出来似的。
其他的人都已经睡下了，她现在所有的安全感都来源于身侧靠着的湛渊。
这人还真的坐着就睡着了。
傅汐瑶冷的向湛渊的身边又挪了挪，但已经靠的很紧了，再挪就是挤人的意思了。
感觉到身侧之人，就没有消停过的动作，湛渊忍无可忍的睁开了眼睛。
“你打算一晚上就在这挤我？”
他的声音很轻，控制着力道，不想吵醒其他的人。
傅汐瑶压低的声音，委屈巴巴的看他，“我害怕，压根就睡不着。”
听这话，湛渊倒是多了几分兴致:“之前那么多的追杀你都不怕，睡个觉你怕什么。”
傅汐瑶紧张的盯着一边的草丛道:“我怕鬼。”
湛渊:“......”
对了，这丫头之前好像也说过她怕鬼的。
见他醒了，傅汐瑶就重新燃起了期望般的看他，“你能不能等我先睡着了，你再睡。”
湛渊的眉尾不自觉的上挑:“要我给你当守卫？”
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傅汐瑶回的理所当然:“我是你妻子，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说完，也不给湛渊反驳的机会，抱着他的一个手臂，将头搁在他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睡前还不忘确认道:“你没有睡觉吧。”
湛渊失笑的抚了抚额头，却还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傅汐瑶安心了不少，眼睛也愈发的沉了。
她本来就困极了，终于能安心的睡会了。
充当人形抱枕的湛渊，半靠在树上，神色幽幽的看着不远处的篝火，当真没有再睡觉了。
直到傅汐瑶彻底进入梦乡前，隐约还听她确认着，“湛渊，不许睡......”
湛渊依旧淡淡的嗯了声，很快便听到傅汐瑶均匀的呼吸声。
等傅汐瑶睡着，不远处莫影，崔如怡几人睁开了眼睛。
北冥翊虽感觉到了几人的动静，依旧半枕手臂，躺着没有睁开眼睛。
没错，除了傅汐瑶以外，其实所有的人都没有睡着。
习武加上从军，警惕性向来极高，很难在傅汐瑶的动作下还睡的着的。
莫影拿起了旁边的披风递给了湛渊。
湛渊接过后自然的盖在了傅汐瑶的身上。
崔如怡看着他的动作，却只能隐藏好所有的情绪。
莫影小声道:“王爷，前面就是天青盟了，不如属下先行一步做好打点。”
天青盟是江湖第一大派，向来不涉朝政，此次湛渊想要他们帮忙护送北冥翊回国，也是无奈之举。
从这次北冥翊中毒的事情来看，有人想要他的性命无虞。
北冥翊若是在回国的途中有任何的闪失，都是危及两国邦交的大事，若是天启借此发难，那更是战争的导火索。
北部战局又生变数，加上湛渊的毒发在即，在这之前，湛渊必然要找个可靠之人，将北冥翊安全送回天启。
此时，湛渊想起了天青盟中的那个人，只是想到天青盟的那群老顽固，莫影不由泛愁。
湛渊:“你跟如怡他们一起过去，切勿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崔如怡不放心道:“三哥，你一个人怎么行。”
傅汐瑶不会武功需要人照顾，而北冥翊更是敌友难辨。
湛渊抬眸看她，并没有继续说话，眼神是不容置喙的坚决。
崔如怡知道，若是湛渊下达的命令皆是军令，她作为副将是不能违抗的。
两人起身，连同一边的两名士兵，就这样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当中。
湛渊看了眼不远处像是睡着的北冥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傅汐瑶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泛着青色，并没有彻底的亮起来，篝火早已熄灭，留下了没有温度的两滩焦黑。
山间的雾气很强，迷糊间她瞧见北冥翊一人站在河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觉清冷的仿佛要随时消失一般。
她将身上的披风给旁边的湛渊盖好，傅汐瑶起身走了过去。
“殿下，身上的毒好些了吗。”
北冥翊闻声回眸，温润浅笑，“谢谢王妃记挂，已然好了许多。”
傅汐瑶回以淡淡的笑意，却只是站在他的身边，看着山间流水，并不急着打破沉默。
见她侧脸沉静，倒是北冥翊先开了口。
“我一直觉得王妃待我的态度倒是跟沧华绝大多数的贵族很不一样，是因为宸王？”
他这话听上去没有什么问题，仔细想来，却很奇怪。
若是因为湛渊，傅汐瑶对待他的态度应该是更加戒备和疏远才是，但前半句却又是肯定傅汐瑶对自己的善意了，两者很是矛盾。
傅汐瑶却好像听懂了点什么，看着山间薄雾，直言不讳。
“我为人做事全凭自身好恶，并不为任何人。”
北冥翊与她并排而立，嘴角的笑容却微微敛起，“如此性情，当真让人艳羡。”
傅汐瑶复杂的勾起了一边嘴角，“可怜生在帝王家，其实，你们才是最了解彼此身上那份无可奈何的人。”
不管是北冥翊还是湛渊，看似身处世间顶端，又有多少人明白真正的他们呢。
他们的痛苦，挣扎，无奈，在旁人的眼中被无限的荣耀所掩盖。
能懂的人，恐怕只有同样处境之人吧。
北冥翊无法反驳这样的说法，更是因为听懂了话中的真意，只觉嗓子发紧。
傅汐瑶侧首看他，依然是平日俏皮无忧的神色。
“殿下，人间不值得，遑论世人,只求本心便好。”
无论世人,只求本心啊。
北冥翊下意识的弯起了嘴角，“谢王妃提点，在下受教了。”
而不远处的大树前，湛渊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心中却多了几分的复杂。
也许有的人，天生便是带着几分清醒游走于世间，而那些看似荒诞，任性，叛逆的背后，是那份清醒而肆意的自我在。
傅汐瑶显然是这样的人，从某种角度来说，湛渊却希望她能永远如此便好。
当然，这样的性格惹起麻烦来，也是天生的好手，三个时辰之后，湛渊深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