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午作战的经验,下午关宁军仍以翼鹤阵迎敌,依旧是精锐尽数出动。
与上午不同的是,自从关宁军打破了女真人的不败神话之后,将士们自然是信心大增。
众人皆是摩拳擦掌,誓言定要一举击溃金军,建功立业。
军中士气虽胜,可是偏偏吴庆楠却越看越觉得心里没底。
自古以来,轻敌是兵之大忌。可是眼见主将都如此信心知足,吴庆楠也没法泼冷水。
反观金军那边,有所不同的是,此番出阵,八旗军显然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军队明显增多,阵型也相对收敛了许多。
“将军,你说金人打仗,为什么每次都不尽数出动?”李承鹏骑在马上,一边伸头遥望着远处的金军,一边侧身问吴庆楠。
吴庆楠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女真不过万,过万则天下无敌。”
这句话不是吴庆楠自己说的,而是宋朝人说的。
“请将军赐教。”李成鹏一脸不解的问。
吴庆楠见金军并没有立刻进攻,缓缓解释道:“自古以来,草原民族打汉族,从来都是以少打多。
当然骁勇善战的女真人,自然也不例外。
但如果非要说出他们什么缺点,那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人少。
所以少数民族打仗,往往都知道保存实力,怎么会尽数而出呢。”
吴庆楠刚说完,就见远处的金军有所调动。
“看,是正蓝旗和两股正白旗!”
果然,此次金军也是精锐尽出,三股大军足足六千余人,同时烟尘滚滚的,向城下的关宁军杀来。
为首的除了之前已经出战的蒙格和多尔衮以外,还有一个也是正白旗,主将阿济格。
这阿济格为努尔哈赤的第十二子,也是后金的一员猛将。
“将军快看,这次金人的阵型怎么这么怪?”
李成鹏正说着,金军三路大军已经同时开始冲锋,直奔祖大寿杀了过去。
只见金军以正蓝旗和正白旗两股部队为主导,将另外一股部队隐匿于两军中间。
看着战场的形势,吴庆楠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金军一定在搞事情。
此时金军行至中间的地方,忽然又开始分兵,一股正白旗向中间袁崇焕部杀了过去。
但可怕的不是分兵,是分兵之后,吴庆楠才得以看清楚,这个被两军隐匿的部队。
毫不夸张的讲,当吴庆楠看到这支部队的一瞬间,他的心中就一个想法:
完蛋了,我老舅祖大寿,今天要凉了。
果不其然,金军中,一个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正高速冲向祖大寿的部队。
就在两军接触的一刹那,前排的关宁军将士直接被顶飞了出去,吃痛的战马立刻发出了长长的嘶鸣声。
明军阵型也瞬间被彻底冲散,部队瞬间伤亡惨重。
“铁浮屠!”吴庆楠失声喊道。
“什么?”见到如此不可理喻的事情,连身经百战的李成鹏也看的目瞪口呆。
吴庆楠来不及多想,也不顾袁崇焕那边的战事,拔刀就向祖大寿方向增援了过去。
此时的吴庆楠很清楚,如果再耽搁片刻,我老舅就凉透了。
铁浮屠,是梵语和汉语的结合。
铁,就是古代铸造的黑色生铁。浮屠,是佛塔的意思。
铁浮屠,可以理解成移动的铁塔。
它是金人有名的大杀器,由三名重甲骑兵,横向连接而成。
其中无论是战士还是马匹,除了眼睛,全身都有铠甲覆盖。
冲锋的时候,每三匹战马形成一个整体,利用高速冲锋的惯性,犹如钢铁猛兽一般撞向敌军。
远远看去,就像移动的铁塔,铁浮屠之名由此得来。
果不其然,在铁浮屠巨大的冲击下,关宁军立刻慌了阵脚,兵力瞬间损失了大半。
祖大寿只能带人避其锋芒,且战且退。
好在退到城墙附近的时候,吴庆楠终于领兵杀出。
“都给我移动起来!”
吴庆楠率先带领铁骑,反复冲击敌人的两个侧翼,铁浮屠三匹马联动,转向不足,近战丝毫不占便宜。
双方将士就这样又拼杀了许久,金人才鸣金收兵。
这一次的交战,双方战士都发挥到了极限,吴庆楠几次觉得险些坚持不住,还好有几个副将在身边才能勉强护个周全。
不过总而言之,第一日的大战总算结束了,双方都伤亡过半。
我军方面,伤亡最大的自然是祖大寿部,伤亡超过三千人马,建制几乎被打残。
好在吴庆楠救援及时,不然他老舅祖大寿,在铁浮屠的冲击下,怕是早已殉国了。
袁崇焕部和吴庆楠部各损兵两千左右。
但对于攻守双方来说,关宁军勉强算是残胜。
回大营的路上,看着战场上两方战士堆积如山的尸体,吴庆楠忽然有了厌战的情绪。
作为一个现代人,穿越成古代将军,可以率领千万兵马,战场杀敌,本来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可是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吴庆楠真的很想逃,逃到一个没有杀戮的地方。
如果吴庆楠现在登高一呼,告诉全天下人,在几百年后的将来,汉人,女真人都是一个国家的人,他们会相信吗?
坐在自己骁骑营的军帐中,眼见早上还生龙活虎的几个部将,此时已再也无法返回,心中顿然生出许多无力感。
吴庆楠就这样瘫坐在椅子上,一脸死灰,李承鹏迎面进来,立刻关切的问:
“将军,可有受伤?”
吴庆楠无力的摇摇头。
看着李承鹏此时还稍显稚嫩的脸,吴庆楠也想起今日血战中,拼死保护自己的部下们。
他忽然理解了在另外一个世界,自己老爹嘴里时常提到的战友情。
身为九零后的吴庆楠,自幼当然是独生子。说起友情,最肤浅的理解大都是,同学,玩伴。
而此时自己才明白,什么叫过命的交情,什么是舍命相救。
“来,我问你。”吴庆楠试探的问道,
“如果说,我是说如果啊,以后我大明和女真人和好了,那咱们现在打仗是为了什么呢?”
李承鹏听罢眼睛一瞪,右手下意识的向腰间的刀把上,摸了过去。
厉声道:“莫非将军要叛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