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城内,秋深叶落,本是萧瑟黄昏的街道,在一处楼宇阁前那盏大红灯笼点着之后,却有莺燕婉转,春意魅人之音响起,只因为这里是怡春楼,那种“四季宜春”的地方。男人们喜欢春天,是因为他们需要春天,而不是他们喜欢春天本身。正像韩十三说,他来怡春楼,都是因为需要打探消息,而不是他喜欢来怡春楼。虽然不喜欢,但是正常程序还是要走一遍的,因此韩大爷喊来了姑娘,点了一桌好酒好肉,在做着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韩公子,你好些时日不曾过来看奴家了,是不是家里有母老虎需要喂啊?”春红双手搭在韩十三肩上,在耳边,轻轻吐着气。嘴里叼着鸡腿的韩十三,一瞬间就坐直了,闭起眼睛,口中喃喃有词:眼观鼻,鼻观心,不宠不惊……阿弥陀佛……”春红巧指在他脸上点了一把,“死相,难道你来我们怡春楼是为了念经的吗?”
“当然不是!”
韩十三睁开眼睛,啃了一口鸡腿,“是来填饱肚子的!”
春红掩嘴笑了起来,可是另一手却从他肩上滑下,顺着胸膛,抚过小腹,就要越到某处不可描述的地方,“只顾着填饱肚子吗,可是,还要地方饿着呢……”嘭!韩十三一掌拍在桌子上,声音之大吓得春红往后退去,他冷冷地看着春红,义正言辞地开腔道。“姑娘!请你自重,我可是正经人家的男儿,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欲行羞耻之事?那请你先把门关上。”
韩十三指了指那一直打开的房门。春红起先被吓了一跳,还真以为遇上了愣货,她嗔怪似的白了韩十三一眼,扭着身子把门关上。“韩公子好坏,非要这般吓奴家,奴家的小心肝都快跳出来了,你帮奴家看看。”
春红的声音有气无力,软地让人心酥,香肩半露,小心肝呼之欲出。韩十三喝到一半的酒,一下喷了出来,正好喷了春红一身,后者有点恼怒,用丝巾擦干净,就要发怒,前者慌忙赔罪。“对不起,对不起,一时没忍住。”
“公子究竟,欲要哪般?”
春红没好气地说。韩十三咳嗽了一下,“我想问点事。”
“哟,真是奇了怪了,怡春楼是寻欢的去处,可不是打听事的地方,公子怕是走错了们。”
“没错,没错。”
韩十三嘿嘿笑道,“我想问的是,你们幕后东家,陶家二公子的事情。”
春红上下看了他一眼,“韩公子说笑了,你也知道陶家是怡春楼的东家,还敢来打探二公子的消息?”
韩十三嘿了声,“我与老陶可是过命的交情,打探他的消息有什么问题?”
“你还不知道?”
春红四下看了看,神秘地压低声音,“现在陶家是大公子陶若李说了算,庶出的二公子听说已经被关押在了府邸地牢。”
“怎会这样!”
韩十三叹了一声,“陶若李何故要加害于老陶,二人可是手足兄弟?”
那春红也跟着叹了一声,“因为陶若李给陶家找了一个大靠山——圣教。”
“而圣教要对付韩公子你呀,二公子可能是因你而受得牵连,唉……二公子平日待我等不薄,奴家亦不忍心看着他落个如此下场。”
韩十三皱起眉头,春红说:“韩公子,你与二公子交情莫逆,可曾有办法救救他?”
韩十三沉吟了一下,“有圣教插手,此事难了……”他忽然又哈哈一笑,“不过,别人怕他圣教,我是不怕,我背后可是隐匿南林千载不出世的守墓一族,族内强者如云,他们如何耐得我分毫!”
“守墓一族?”
春红眼睛一闪。韩十三将石刀往肩上一抗,拿着一壶酒痛饮快哉,“春红姑娘莫愁,我这便救老陶出来。”
说完,他大笑而去。他一走,门外闪进一小厮,春红吩咐了两句,后者点了点头,二人从怡春楼的后门匆匆离去。再说韩十三,他扛着石刀,灌着酒走出了怡春楼,回头忽然无声地咧嘴而笑,然后大唱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调,像醉了酒的疯汉,消失在长街之中……夜色静谧,天上的孤月冷寒凉心,风在高处吹云动。陶若李坐在案边,手中的布抹着手中的长剑,剑上映着他那双带着淡淡笑意的双眸,“南林守墓一族?”
“是的,大公子。”
春红垂着头,侍立一旁。“可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陶若李擦剑的手停了下来。春红扑通一声跪下,“那黑厮的确是这样跟我说的,他说他们族内强者如云,并不惧怕圣教,大公子……”陶若李皱了下眉头,“九洲大地有许多隐世的势力,古老的南林之地,的确有过很多传说……”他轻声笑了笑,“能与圣教叫板的存在?呵呵……事情变得有趣了许多。”
门外,忽有下人来通报,“禀告公子,府外有一喝醉了的黑厮与护院的家将打了起来,嚷嚷着非要见二公子。”
“来了?”
陶若李手中剑入鞘,对春红说:“你先下去吧,我去见见这南林守墓一族。”
陶府大门外,近乎围了一片的人群,场中亦有人影翻飞纵横。韩十三舞着石刀,被围在若干人影之中,石刀卷起一阵阵的锋芒,隐隐有啸声骇人耳膜。“拿酒来,拿酒来,你们陶家不是请我来喝酒的吗?”
韩十三嚷道。“哪来的懒汉,敢在陶府门前发酒疯,拿下。”
陶家众家将骂道,这些人清一色的手执佩剑,说话间隐隐站好了位置,一剑刺出,众剑并起。韩十三眼角一跳,这些人修为极差,只有那么一两个勉强算是四品之末。可是,这些剑与剑之间似乎形成了一个剑阵,不单让他无法逃脱,还将他逼进了死角。在剑网之中,韩十三左支右绌,才斩开一剑,一剑又至,并且这些人的灵气仿佛连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循环。他从未想过,有时候一加一并不等于二,而是比二大。剑阵,竟有如此奇异之威。陶家这个剑阵伤害威力虽然不强,可那一环扣一环地连环剑让韩十三忙于疲惫,若果这般久战恐怕会被活活耗死。没多久,韩十三忽然就被一剑震退,后面的剑如浪潮般袭来,陶家众人齐声大喝,凝聚的灵气仿佛化成了一把巨大的灵剑,朝着韩十三的天灵盖一压而下。石刀被双手握住,韩十三脚下成弓,强大的蓄力动作使脚边扬起气浪,双手青筋如龙攀附。“刀术·白虎!"灵与力从石刀上迸发,石刀向着从天而降的剑阵挥去,有虎啸声若击九天而怒。爆!一声巨响,整个剑阵轰然间炸散,断剑掉落当场,陶家众人皆是负伤倒退。韩十三收起石刀,忽然咧嘴一笑,“陶兄,你们家这剑阵不错。”
不知何时,陶若李已是出现,他看了韩十三手中的石刀一眼,颇有风度的笑道。“这剑阵是陶家一故友所赠,下人所习粗浅,本是对付下三滥的小蟊贼所用,没想到下人们没眼色竟用到了韩兄弟身上,见笑了。”
“可我就是下三滥的小蟊贼呀。”
韩十三哈哈一笑,石刀一指陶若李,“不然你也不会想杀我,将我的臭脑袋献给圣教。”
此话一出,整个天地仿佛安静了下来,仿佛能听见人的呼吸和心跳声,陶若李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消失,手已按在了剑边。“开个玩笑而已。”
韩十三忽地就把刀一收,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仿佛连刚才那一番话也拍掉了,“陶兄不是请我来喝酒的吗?”
陶若李按剑的手悄然松开,好像也忘却了前一刻还剑拔弩张的气氛,脸上又出现了微笑。“当然,好酒以备,恭候多时,韩兄弟请。”
“韩十三扛着石刀,大摇大摆地穿过陶家下人,走进陶府的时候,很熟似的拍了拍陶若李的肩膀,“你比老陶那家伙上道多了,有前途啊年轻人。”
陶若李脸皮毫不察觉地抖了抖,垂下眼眸,若无其事地跟着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