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闭着眼，感受着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原本这种痛苦的感觉，在现在却变成了难言的舒适感。
明显感觉到眼前的光亮变换之后，顾夜睁开眼，他依旧站在中间教学楼的天台之上，放眼望去，学校对面的马路，城市中高耸的大楼，还有微微闪烁着的灯火。
还没来得及感叹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的时候，顾夜脑浆似乎又被人开始搅动起来。
“啊，你大爷的，忘记了分身还没收回来。”
这次的痛感比上次强烈的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就感觉有一只拳头大的虫子，从自己的耳朵里爬了进去，然后想要进入顾夜的大脑，吸食他的脑髓。
这或许是因为分身之前一直在一层吸收那些绝望的化身，顾夜也不知道自己在楼上到底和邬杰说了多久，分身也就不知道到底在一楼吸收了多少绝望。
这条肥硕的虫子重新回到了顾夜的脑海里，趴在脑域的巨兽象征性地抬了抬眼，发现这只不久之前进入自己地盘的小虫子似乎长得肥硕了一些，祂饶有兴趣地伸出自己的爪子，用爪尖戳了戳这种肥硕的毛毛虫。
分身恐惧地趴在地上不敢动弹，浑身不自主地被这强大的威势吓得颤抖着，祂突然有了个别的想法，对于祂这种级别的人来说，通常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祂用两根爪子，夹住了这只毛毛虫，越提越高。
分身的身上有着一层无形的丝线，和这个世界外某样东西所相连着。随着分身的身体越提越高，这层丝线和这片世界外的牢笼所触碰到，导致了这片世界的牢笼发生了未知的变化。
一根根锁链自牢笼外的一条小河中飞出，狠狠地抽打了祂捏着分身的爪子，牙酸的摩擦声响起。
祂吃痛地松开了爪子，分身随之掉落在了脑域的地上，急迫地从原地爬到了牢笼靠近小河的边上。
祂何时受过这么大的气，祂向着穹顶之上的东西咆哮着，却引得更多的锁链破出水面，发出铮铮之鸣，抽打在祂的身上。
祂的眼里燃着黑色的火焰，熊熊而不可熄灭，就像是宇宙亘古的愤怒之火。
但在这片世界，祂注定不能够像是在外面肆意地宣泄自己的愤怒，现在脑域中的祂也并非完整的祂，祂颓然趴回了原位，愤恨地看了一眼那遥远的小河，随之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小河上腾腾升起一阵雾气，缥缈地降落在了被祂锋利的利爪所划破的地面上，让这片世界重归原样，然后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世界外的顾夜在这整个过程中，跪在地上大声怒吼地散播着自己的痛苦。
而此时那边的楼梯口上，跑上来两个人。
正是顾夜在五楼看见邬杰之后，一路追赶留下的那两兄弟。
差点从五楼上摔下去变成肉酱的于语屿，被自己的弟弟拉起来以后，就飞速地想要追赶上已经不见人影的顾夜。
他们一路奔跑之后，就惊诧地站在右边楼顶的天台边上，看着远处跪在地上痛苦地咆哮着的顾夜。
“他是怎么过去的？”
于语屿张着嘴，看着两边天台空着的巨大缝隙，明显不是人能跳得过去的。
弟弟于语愚也不知道，这种距离，哪怕是他的师父来了，也不一定能从这里跳过去，这让他对这位顾兄弟更多了丝敬畏之心。
凄惨的叫声划破夜空，响彻在这座校园里。
那叫声比起大半夜走在漆黑的弄堂里听风的呜呜声更恐怖，两人当机立下觉得顾夜真的是撞鬼了。
二人稍作犹豫，也没有多想，相互对视一眼，就知道彼此想要做什么，二人当机立断从这边的天台门下楼，跑到四楼找到和中间教学楼相连的走廊，跑到了顾夜所在的教学楼，然后跑上天台。
而刚刚还在痛苦地咆哮地顾夜，在两兄弟跑到天台之前，就已经恢复了正常，起身拍了拍膝盖上跪了一地的灰尘。
他心中一阵后怕，还好刚刚没有站在天台最边上，不然突如其来的疼痛很可能让他直接从楼上摔下去，那就和与莫里亚蒂搏斗的福尔摩斯双双掉入瀑布一样的戏剧了。
“这分身下次能不叫就不叫了，回回叫他出来都快把老子变成傻子了！”
顾夜愤愤不平地自言自语到，然后看着中间大楼的天台门被人踹开，黑夜里激起了尘土，顾夜捂着口鼻向后倒退了两步。
“顾兄！”
两人走上天台，看见好好站在原地的顾夜，除了脸上有些苍白之外，就是奇怪地看着他们两个的表情。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其实顾夜知道很可能是因为自己刚刚终于痛快的嚎叫出声，才让这两兄弟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他们能为一个陌生人做到这样，顾夜已经觉得很感动了，但是有些秘密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顾夜此时只能装傻充愣。
于语屿开口闭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既然看到人没事，那也倒是无所谓了。
“顾兄弟，刚刚你追的那只鬼呢？”
“鬼，什么鬼？”
“就刚刚那一大片黑影啊？”
于语屿瞪大了眼睛，质疑地看着顾夜。
顾夜这才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挠了挠头，笑嘻嘻地说道，“你说那个长得像鬼一样的东西啊，那是个塑料袋！很大的塑料袋，天实在是太黑了，我刚看见塑料袋也以为是鬼，然后就追出来了。结果跑到这边，那塑料袋直接顺着风吹走了，就啥办法也没有了。”
“我们不可能看错啊……那你刚刚那么痛苦地在叫是……？”
“害，撞到脚指头了，实在是太痛了，没忍住。”
“你们真别想太多，什么鬼，世界上哪里来的鬼？”
顾夜直接化身冷场王，三人之间流转的空气都凝固住了，彼此大眼瞪小眼，愣是都没说话。
于语屿叹了口气，他明白是顾夜不想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个鬼肯定没错，刚撞鬼的画面他此生难为。但人与人之间终归有秘密，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不追问到底，也是作为主播混了这么多年的于语屿所明白的。
“对了，于兄，我有个事情想麻烦你。”
顾夜终于收起了脸上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于语屿有些转不过弯来，他看着眼前这个人，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过于抽象了，几秒钟里竟然好几副面孔。
他无奈地开口说道，“有什么事，你直接说，我们这也算是一起经历过事情的人了，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能帮的一定帮你。”
其实他并不想帮忙，就像是顾夜的隐瞒其实让他已经十分不快了。
“那你们跟我来。”
顾夜从二人中间穿过去，先是找到了那个在追邬杰的过程中被自己随便丢到一边的背包，接着就带着两个人下了楼。
相比较第一次来到槐柳中学的时候，顾夜现在对这个学校显得就是已经轻车熟路了。
带着两个人在学校里扭扭转转，终于来到了那个十多年前就废弃一直没有启用的小卖部前。
顾夜看着那把熟悉的大铁链挂在小卖部的大门上，他没有钥匙，也不准备再去找到钥匙。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炮腿，踢在了大门上。
腐朽的大门随声倒地，轰然倒下的大门，激起了肆意飞扬的陈年灰尘。
顾夜这次没有捂住口鼻，而是淡然地看向了小卖部里面。拿出自己裤子里的手电筒，打开照向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