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似玉连问了十来个人，才在小街尾的一家脂粉铺子里找到了文珩。她牵着秦殊赶到铺子外时，里头十分热闹。四个五短三粗的婆子挽袖围在柜台旁，正在进行群殴。健壮的身子把殴打对象遮住，只空隙间隐现紫色衣角。“娘亲，那是文叔叔！”
秦殊眼尖看到衣角上的泥点分布，从而认出了穿衣的人。“啊？”
秦似玉微微一愣，让秦殊在外头躲好，几步冲进去，抓住一婆子抡起的胳膊，将人强行拉开，“诸位大姐，且听我一言！”
婆子们打得正起兴呢，被她这么一打岔，动作一顿，齐齐看过来。“大家都是体面人，不好做这种不体面的事，有什么好好说嘛。”
秦似玉清咳一声，颇为认真地劝诫。得亏这小街人少，铺子地偏，换外头指不定引多少人围观呢！“哪来的黄毛丫头？躲一边去，再瞎管闲事连你一起打！”
那被抓着胳膊的婆子怒斥一句，刚说完就觉胳膊一阵剧痛，“哎哟哎哟”叫个不停。趴在柜台上被动挨揍的文珩听到她的声音，惊喜转头，却是一脸哭相：“似玉姐，你可算来了，她们打我！”
那模样，就跟小朋友被欺负了跟家长告状一般。“出息！”
秦似玉嫌弃地横了他一眼，才发现他怀里还护着个人。那是个身量娇小的姑娘，姑娘两颊红肿，双眼含泪，趁着所有人都停手的空档，忙推开文珩，虚弱地喊：“你们有什么冲我来，别打这位公子！”
另三个婆子从同伴的哀嚎中回过神来，也不管文珩了，伸手去抓真正要殴打的对象。秦似玉眉心一拢，也顾不上吐槽文珩这英雄救美救成了一副狗熊样，几招就将三个壮实的婆子打翻在地，呼痛怒骂。“姑娘，你没事吧？”
她不管一地嘈杂，将那靠着柜台要滑倒的姑娘扶住。“我……”姑娘娇娇软软靠在她怀里，缓了口气，立马去看文珩，“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无妨，无妨。”
文珩咧嘴一笑，理了理衣襟，转头对地上的婆子们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陈掌柜欠的房租本公子帮她掏了，以后再敢来找麻烦，别怪本公子不客气！”
言罢，朝秦似玉晃了晃食指。“……”秦似玉一脸无奈，直接掏了钱袋丢给他。文珩稳当接过，拿了一块碎银子丢给婆子们：“还不快滚？”
领头的婆子拿了钱，剜了他们一眼，跟其他三个相互扶着往外去，到门口才想起放狠话：“陈娇娘，你给我等着！”
前头三个字还带着股狠劲，后头的因为被秦似玉横眉一瞪，打了个岔，倒有些底气不足。匆匆说完，灰溜溜跑了。“今次多谢两位仗义相助，”陈娇娘眼看着她们离去，终于松了口气，撑着站直身子，感激地看向秦似玉，“还请姑娘告知姓名，欠下的银钱我一定尽快还上。”
“先别说这些，你脸上的伤得好生处理，有水和帕子吗？”
秦似玉扶了她坐下，朝门口探头的秦殊招手，“小殊，来盯着你文叔叔，别叫他再乱跑了。”
言罢，才按陈娇娘所指去后院打水。等得拧了帕子给陈娇娘冷敷，秦似玉皱眉看向文珩：“说吧，怎么回事？”
陈娇娘听她语气不善，忙道：“姑娘，文公子是……”“别说话，好好敷脸。”
秦似玉垂眸，柔声劝到，伸手轻轻移了移帕子的位置。“……”陈娇娘瞧见她眼中的疼惜，一时晃神，只觉脸上刚降下去的热意又上来了，抿唇乖巧地敷脸。“我买完衣服途径此处，正好看到那群刁婆子欺负陈掌柜，”文珩一想到刚才所遇，就觉来气，“似玉姐，你不知道那几个刁婆有多嚣张，我见她们打人说要去告官，她们还说随便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等官差来了看抓的是谁！我一看再不拦的话，陈掌柜都要被她们打坏了，就冲上来护着了。”
秦似玉有些好笑：“你买衣服的铺子在两条街外吧？是怎么途径这里的？”
娇花带他去的铺子离杏林堂就隔了一条街，他居然反方向转到这里来了。即便不识路，问也能问回去吧？这小子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文珩面上一白，干瞪眼。重点不是这个好吗？陈娇娘放下帕子，轻声道：“姑娘，文公子是来买东西，见我遇难才仗义相助的。”
文珩：……请不要揭穿他好吗？秦似玉成功被挑起好奇，见文珩一脸怨怼，大发善心放过他，俯身替陈娇娘查探伤情：“还好没有划破，一会儿我给你调个药膏，涂上两天，保管一点痕迹都看不到。”
她想想又道：“银钱的事不急，以后手头宽裕了，送去杏林堂便是，我姓秦，在那边坐诊。”
“你就是杏林堂那位救了二狗的女大夫？”
陈娇娘眼睛一亮，有些激动，牵动伤痛都不顾得。秦似玉好奇看她：“你认识二狗？”
外头的人提起，都说她是救了小乞丐的大夫，鲜少有能说出二狗名字的。毕竟不管发生了什么，二狗对镇上许多人来说，都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乞丐而已。“那孩子逃荒过来的时候只有十岁，我瞧着可怜，收留过他小半个月，谁想外头有人说道，他不想连累我，就跑了。”
陈娇娘叹了口气。“……”秦似玉抿了抿唇。这女掌柜瞧着与她相当，也就二十多岁吧。二狗十岁的时候，她应该也就十五六，正是待嫁的年纪，能将二狗说跑的流言，她多少也能猜到是些什么了。要说这些人就是人闲嘴碎，瞧不得别人的好。“秦大夫，今次多谢你和文公子了，等我变卖了家产，就将银钱奉上。”
“变卖家产？你要关门了？”
秦似玉愣了一下。她刚询问的时候，听热心大婶提了几嘴这娇娘脂粉铺的事。娇娘脂粉铺是陈娇娘的父亲开的，陈父是个会做胭脂水粉的手艺人。大婶说他家的脂粉比其他家的细，她们年轻的时候都喜欢来买呢。就因为唠了这么几句闲磕，害得文珩多挨了几下打。“我家独传的方子被抢了，如今也没什么生意，今天那群人也不是真想催交房租，只是想将我彻底赶走而已。”
陈娇娘捏着帕子，冷声笑道，“从前是我心气高，觉得凭着自己的手艺和父亲攒下的名声，定能把这铺子开下去，结果……”民怎么可能与官斗呢？她的秘方没了，店铺比别人小，在这镇上也没其他可依靠的。如今连一两的房租都拿不出来，若再耗下去，会将自己耗死。“你现在要走了，岂不真叫恶人得意了？”
秦似玉挑了挑眉，目光在这小小店铺里环顾一圈，萌生了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