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天真的白秋云脸色一变，眼神里面充满了诧异的颜色。
“半真半假，你的意思是，这些货里面，有一半都是假的呀？”
“一半不至于，不过应该也差不离。”
张凡把钴蓝釉盏放了回去，继续说道：“刚刚我粗略的把所有货都过了一遍眼，没上手，不能算是全部准确。
但就一眼能看到的，这里面大概有三分之一的东西是假的，剩下三分之二有待考证。
我估计，吴方正应该是这一趟的老手，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了。
把好东西和假东西掺和在一起买，前面先跟你定价，你没注意答应了他，就先被他占了便宜了，等看货的时候，他先给你看好东西。
比如这个，唐代的钴蓝釉盏，是好东西吧，放在市面上，价格也十分的可观。
就算你暂时不卖，自己收着，涨价的前景也很不错。
你想，要是一开始你就答应了他价格，进来看之前，他稍稍的提醒一两句，让你反应过来没看货就先给钱是自己上当了，心里很不平衡。
一转眼的功夫，立马就看到了物超所值的货，心里肯定就很高兴了。
说不定，你还会觉得，吴老板真是个仗义的人，怪不得人家要先聊价钱，然后再看东西，人敞亮啊。
带着这样的心态，他再带你看的，又都是好东西，后面不好的，估摸着他看到一半跟你提一嘴，你也就顺势答应了。
那么，这一趟生意，就完全按照他的节奏，真假各一半的货，却全按照真东西的价格给你了，等你拿回去发现不对劲，那能怎么办，买卖都完成了，还能找人退货不成？”
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段，把吴方正这里面的门道分析得轻轻处处，白秋云听得一愣一愣的。
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啊！
她从来没想过，古董行当里，除了小心被人以假乱真之外，还有这样的门道。
都是做生意的，大家都做和好人，常来常往不行吗？
以她的经验阅历，当然不明白，所有的生意归到根儿上，其实就是包围着利益的心里博弈，这是一场战争，就看谁的手段更好了。
想了好一会儿，白秋云道：“可是，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咱们还跟他谈做什么，不管怎么谈，这生意咱们都会吃亏的呀。”
“说好了的，这些货按照一个批次来买卖，又不能够分开了，咱们说只要好的，不要坏的呀。”
张凡心里好笑，白秋云萌新的样子，仿佛让他看到了曾经天真的自己。
谈生意谈生意，为什么要谈？
当然就是因为，所有的生意都有赚的可能，重点在你怎么“谈”上面。
“你不要着急嘛，咱们来都来了，慢慢跟他谈，谈好了，一样是赚，而且说不定能大赚。”张凡说道。
“怎么谈？”白秋云问道。
“就像我刚刚那么跟他谈，我已经告诉他了，我知道他这里面有好东西也有不好的东西，他心里有数。”张凡勾了勾嘴角说道。
“我刚刚跟他说，是挺不容易的就是这个意思。后面说折中算价，就是给他一个咱们的价码，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这同意了他不得亏死，但他还想聊，所以我让他给时间。时间现在他给咱们了，多长咱们说了算。反正吃喝住都是他，咱们着急干嘛，对不对？”
白秋云听到这话，张大了嘴巴，一脸惊奇的看着张凡。
她怎么能想到，刚刚张凡和吴方正就聊了那么两句，内里竟然有这么多故事。
更可怕的是，本来听张凡说吴方正真假掺半的卖，搞那么多套路已经够坏了，没想到他还能从坏人的嘴里挖下来一块肉。
那话怎么说的，农村路也滑？
都是算计啊！
甚至白秋云有那么一瞬间都在怀疑，她自己会不会让张凡给卖了，还在帮他数钱。
张凡看着白秋云脸上神情变化，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耸了耸肩，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这批货的货单？”
“不是，我在想，拖着能怎么样呢？”白秋云收拾了一下心情说道。
“他想赚咱们的，这个就是我们的机会。”张凡胸有成竹道。
“货摆在这儿，钱在咱们手里，多过一天，他就多一天的风险，多一天的支出，所以他肯定会急，不出三天，主动权就会完全在咱们手上了。”
“那三天之后，他要是还是不肯松口呢？”白秋云道。
“那就看你有多想做成这笔生意了，非要做成，那就吃点亏，让他捞一点算一点，不过到时候肯定也能把价格压到最低。”张凡说道。
“这些货还看吗？”白秋云又问道。
“看，当然看，而且要认真的看，仔细的看，得麻烦你给我当一回书记员了，这两天咱们加班加点，把所有货的情况都完全弄清楚，到时候会有用的。”
一边说着，张凡一边往下一个货架走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如果一定要谈成这一笔生意，那么到时候他们最重要的筹码，就是掌握比吴方正掌握的更加清楚的货品清单。
不过到那一步的话，大家就算是摆在台面上聊了。
张凡肯定心里不希望聊到那个程度，不管是对白秋云也好，还是对这一趟生意也好，都不是最佳的状态。
还是那句话，吴方正能扛不住，主动找他们才是最好的选项。
对他来说，接下来才是考验耐力的时候。
这么多的货，要一个一个的都记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可不是随便看一眼心里有数就行了的。
瓶瓶罐罐，碗盏壶杯，年头，工艺，材料，都是必须要罗列清楚的。
有些顶好的，还得列更多详细的东西。
白秋云这会儿比刚才还要没注意，自然只能全听张凡的，哪怕有被他卖了的可能。
“先记一下这个，嘉庆的缠枝青花碗，景德镇的官窑，一等品……”
张凡在前面走着，开始鉴定起来。
时间就是金钱，记录得越多，他们手上的筹码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