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沈大牛的表述，李元有些哭笑不得，“照这么说，你是转世成人？”
转世投胎这种事，都是民间传说。
从来没人能证实。
自然不可信。
沈大牛却笃定地点点头，“对的，俺上辈子是一头黄牛，上上辈子是个人，而且是有钱的富家少爷呢。”
李元抖了抖眉毛，面带微笑，“上上辈子？”
“你也记得？”
沈大牛咧着嘴，表情有些怪异，“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年高烧了七天，就把这些事想起来了。”
“俺上上辈子是个乡绅的儿子，整天仗势欺人，不干好事，后来得了报应，家产败落，被人活活打死，下了阴曹地府，才知道老祖宗说的不假，下面真有阎王爷，真有判官！”
这家伙越说越离谱。
连阎王都搬出来了，神神叨叨的。
怪不得被送进精神病院。
李元尽力跟上对方的思维，心下将信将疑，“你见过阎王？”
“什么模样？”
沈大牛一边比划，一边回答：“就那种古代大官的模样，穿着黑色的官服，很威严，很吓人。”
“俺一进阎王殿，就吓得两腿发软，连连磕头，后悔活着的时候不干好事，净干坏事。”
“阎王爷一桩桩一件件，清点俺一辈子的罪孽，说俺本该下地狱受罚，但俺祖上福德深厚，有三代大善人，所以免去地狱之苦，将俺打入畜生道，成了一头牛。”
“俺干了一辈子活，受了一辈子苦，才有机会转世成人。”
“老话不是说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真是这个理，阎王爷那都有帐记着呢！”
沈大牛满脸敬畏。
眼神中的惊恐，不像装出来的。
看来，这家伙的病已经十分严重。
“你说的是‘生死簿’？”
李元问道。
沈大牛连连点头，“对，就这玩意，上面不仅记着人的生死寿命，还有一辈子干的好事坏事，说的好话坏话，动的好念恶念，全乎着呢。”
嗯？
有点熟悉。
李元迅速在笔记本上记下，心想“生死簿”会不会是某种类似硬盘的东西。
或者说，这个硬盘在每个人体内。
阎王是用“生死簿”来读取信息。
越来越离谱了！
李元强行止住乱七八糟的念头，注意力回到沈大牛身上，“阴间是什么样子的，你能说说吗？”
沈大牛挠挠头，想了一会，“俺记得，下面和咱这很相似，啥都有，就是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星星，天总是灰蒙蒙的，东西没什么色彩。”
“下去的人也都住在房子里，和咱这一样过日子。”
李元笑了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人死后不会马上进入轮回？”
“还要在下面生活？”
沈大牛点头，“人活着有阳寿，死了有阴寿，排队等着轮回转世，运气好的几年，运气差的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所以下面是一个很大很大的世界，死了的人在那生活，工作，买卖，运气好还能当个小官，拿拿薪水。”
李元听傻了。
好家伙，按其所说，人死了还是“上班”的命。
有没有天理？
不过，他大概明白了沈大牛的意思。
上面和下面，并没有那么大差别。
或者说，一直以来，阴间都被“妖魔化”了。
阴阳两界，可以看作两个不同维度的世界。
就像收音机的两个频道，互不干涉，各自播放节目，但任何人只能收听其中一个。
活着是一个频率，死了是一个频率。
所谓的“魂”，其实是另一维度的身体，或者说一种生命形态。
“知道么，下面最可怕的是地狱。”
沈大牛打开了话匣子，主动说道，“俺运气好，受祖先福佑，没被打入地狱受罚，但阎王爷派小鬼带俺去地狱转了一圈。”
“里面太……太可怕了！”
“拔舌的，下油锅的，被石碾的……”
“到处都是凄惨无比的叫声，哭声。”
“不知道你见过屠宰场没，就那种感觉，可被屠宰的不是畜生，是咱！”
说到这，沈大牛不禁浑身发抖。
脸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往下掉。
看样子是真的害怕。
连李元都打了个寒颤，“听说地狱有十八层？”
沈大牛晃了晃脑袋，“有非常多非常多的地狱，远远超过十八层。”
“听小鬼说，咱犯的罪业越多，地狱越多。”
“所以地狱一直在扩建，等着咱们呢！”
这话，让李元毛骨悚然。
地狱扩建？
不管真假，听着就吓人。
所以说，人还是要有敬畏之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
一个小时的采访结束。
李元的心情变得有些压抑。
和前两次采访不同，王小松和陈檬的脑洞让他惊叹无比，沈大牛说的话没有任何创意，却让他不寒而栗。
“李记者，采访不顺利么？”
见李元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刘青问道。
李元摆摆手，脸色恢复平静，“挺顺利的。”
“对了刘医生，像沈大牛这样的病人多么？”
刘青笑了笑，“不少。”
“我们院接收过好几个，都和沈大牛一样的症状，有的说自己上辈子是头猪，有的说自己上辈子被人害死，五花八门。”
“嗨，精神病人嘛，思维早就混乱了，脑子一片乱麻，可能做个梦就当了真。”
“还好，我们都有针对的治疗手段。”
李元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寒暄几句后便心事重重地离开第六院。
连下次采访的安排都忘了问。
不过也没必要，采访时间都是院方调整，到时候，刘青自然会通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