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空的虚假的祭拜不同，身旁的少女显得尤为的虔诚。
无言地闭上了双眼，在这嘈杂之地，空依旧清楚地听到了她那细微的嗓音：
“岩王帝君，请保佑姐姐的身体快点康复吧......”
少女的声音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诚恳。
默默地抿了抿唇，空的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一股怒气。
神明承受着人们的信仰与崇拜，却未曾回应过信徒们的祈愿。
在他看来，向这些无为的神明许愿，不过是弱者们的自我安慰。
将自己的未来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明身上，无非是溺水者手中仅存的救命稻草罢了。
回想起自己曾在誓言岬许下的愿望，空的眼旁就仿佛有青筋跳动，脑海中隐隐作痛。
他的这股怒气并不是冲着水珠，却也极少是在抱怨那毫无作为的神明。
更多的，是在生自己的气。
一个无依无靠的异世少年，他大多只会相信自己。
同样的，也只会将期望存于自己的心中。
这便导致了，空在经历了如此之多的磨难之后，对于曾经的无能为力，他只会自责。
他不会去抱怨无人帮助，因为他从未真正期望别人的援手。
初到提瓦特的少年，或许还曾经憧憬过神明的力量。
然而，当空结识了那位喜爱喝酒的吟游诗人后，他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神明，也不过是同他一样的世间俗人。
这样的存在，人们又凭什么去一味地索求他的帮助呢？
神明若是回应了信徒，那他便不再是他们心中所幻想的、高高在上的存在了。
心中的烦躁愈发强烈，这四周众人的祈愿之声，仿佛有了意识一般，一个劲地往空的耳中钻去。
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空似乎又有些心魔复发的迹象。
就在这时，一张温润的小手悄然攀上了他的手臂。
被这熟悉的触感所拽过神来，空猛地睁开了双眼。
下意识地扭头看去，他又一次地对上了水珠那如碧海一般的双眸。
心中的燥热悄无声息地褪去，在他有些失神的注视下，少女那小巧诱人的朱唇，缓缓轻启道：
“空哥，帮我上几炷香好吗，那香炉有的高，我不太够得到。”
顺着少女的手边看去，空低下了头，有些默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立香。
香尖已被点燃，袅袅的白烟氤氲在空的周围。
一股说不上来滋味的清香，顺着他的鼻腔被吸进。
淡然地注视着握在手中的细香。
想来，这廉价的香烛大抵是发不出这种沁人心脾的香气的。
看了眼身旁的水珠，空大概也知道了这股清香的来源。
随后，在她那满是期待地视线下，空默不作声地将手中的细香伸进了眼前的香炉中。
这几炷香插下，便代表着祈愿之人的愿望已经许下。
水珠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空的动作，就仿佛是真的将姐姐的健康，寄托在了这传闻中的祈愿之上。
此时的香炉中已经是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燃香。
目光扫视了片刻，空寻了一块稀疏之地，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细香插下。
然而，就在他刚刚将香底的木签插入香灰中时，心头却骤然一跳。
猛地向后转过头去，他的眼神在瞬间凛冽了起来。
因为就在刚才，空敏锐地察觉到一个强烈窥视的视线，照射在自己的背后。
眼前玉京台上是成百上千的璃月人民与外乡旅客，如此繁多之人，他扫视了半天，也并未找到那窥视之人。
视线就仿佛顷刻间消失了一般。
然而也正因如此，空才更加确信了此人的存在。
同样的，能有如此迅速反应之人，也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双眼微眯，空缓缓收回了扫视的目光。
将背对着中央高台的身子，转变为侧身，他当做了无事发生一般。
然而，还未等他心中定下决策，面前却又忽然传来了一道软糯的呼唤：
“空......空哥......”
思绪被徒然打断，空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刚准备开口让跟前的人儿闭嘴。
只是，当他抬头看到少女的脸庞后，这到嘴边的严词却又不禁憋了回去——
少女此时脸上的愁思，不比他少去丝毫，那双往日里无比灵动的双眸，如今却也染上了难以遮掩的惊恐之色。
望着她那少见的悲痛表情，空一时间也呆愣了一下。
注意到了水珠此时的目光正紧盯着一处，于是，空便也探究性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视线的终点，在他那伸向香炉中的双手上。
看着自己那因出神而未来得及收回的双手，空微微睁大了些眼睛。
他也在此刻，明白了水珠那面露惊慌的原因——
那寄托着少女美好期望的立香，刚才就在她眼睁睁的注视下，被自己无意间捏得粉碎。
望着手中那残留的香灰，以及少女那满是落寞的眼神，饶是空，也不由得感到一丝无措。
无声地抿了抿唇，空补偿性地开口道：
“抱歉，我刚刚出神了，我再去给你买几炷香吧。”
拍散了手中的香灰，他说罢，转身便准备向着远处的商摊走去。
只是，就在他刚刚转身之际，一只小手却又抓住了他的衣袖。
感受到手臂上的轻微拉扯，空停顿了一下，随后便转过头来看向水珠的脸庞。
只见她轻抿着朱唇，湛蓝色的双眸中是欲言又止的复杂之色。
两人四目相对，无言沉默了片刻。
就在少女似乎准备开口之际，一道震耳的锣声突然响彻着于偌大的玉京台之上。
“吉时已到，‘七星请仙典仪’，即刻开启！”
高台之下，手握铜锣的相关人员正向着围观的众人宣布着典仪的开始。
突然的开幕，打断了少女的开口。
只见她再一次了抿了抿唇，随后，扯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空哥，算了，别去了，请仙典仪已经开始了，不要......耽误了你的正事。”
眼前少女的笑容太过于勉强，又太过于令人怜惜。
空感觉这并不是她真正想要说的话。
藏于身子另一侧的手掌缓缓握紧，他心中短暂地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又一次道了句：
“抱歉。”
随着少年话音的落下，少女松开了牵着他衣袖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