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小院显得格外宁静，昨夜的雨水还攀附在木质的围栏上，随着少年的推动，抖落了许多。
空向着小屋走去，推开木门，一切都还像他走之前的样子。
水珠没有回来。
她又怎么可能回来......
空的心猛然刺痛了一下，一整夜的冒雨狂奔令他有些乏力，喉间不经意涌上的一丝腥甜使他不受控制地轻咳了几声。
“咳咳咳...”
在这寂静的屋中，咳嗽声很是明显。
“是空吗？”
随着咳嗽声的响起，里屋传来了一道温柔的询问。
这声音分明那么动听，却使得空不由得心头一紧，他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手链藏在身后，随后便又意识到，以屋内那人的身体情况，根本不会从屋里走出来。
空垂下了手臂，紧咬着唇伫立在昏暗的木屋中央，似在犹豫，似在挣扎。
“空？”
又是一声询问，声音的来源已经开始疑惑，为何少年没有回话。
再次的询问催促着空的行动，他不再呆愣，微低着头向着里屋的方向走去。
驻足门前，空轻轻握住了门把，在开门前，将手中的手链藏进了口袋之中。
“吱嘎...”
老旧的房门被少年轻轻地推开。
眼见少年的进入，床上的女人揉了揉略显惺忪的睡眼，露出了一个既慵懒又唯美的笑。
“空...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天还没完全亮呢。”
水竹背靠在床头，一头灰发有些懒散但并不凌乱，似乎只是草草地用手打理了几下。
空依旧低沉着头，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到了她床前的板凳上。
“睡不着，就...起来了。”
空的声音很轻，有些无力。
“咦？你的衣服怎么湿了，还有你的头发...”
随着空的靠近，水竹忽地发觉了他身上的异样，稍显担忧地坐起了身子。
“我...出去锻炼了一会，早上的雾气重，所以打湿了吧。”
空抬头看了眼床上女人的表情，那双美眸中所流露出的担忧之色，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脏，逼得他再次挪开了视线。
“这样啊...空还真是努力呢，对了，怎么一夜都不见水珠的身影？”
自从空进屋后，水竹便一直带着温和的微笑，与之前的她相比，如今的水竹要显得亲近了许多。
对于旁人，她通常都抱有冰冷的敌意，这是往事经历教会她的经验。
对于自己的妹妹，她看似冷淡，实则却在心中无限关心，因为她知道，她们总有一天会迎来分别，现在的冷漠，是为了减少分离时的痛苦。
但，唯有眼前的少年是个特例，她对他倾吐了内心，在他的面前，水竹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戒备，感受旁人的善意。
只是，与女人的温和相比，少年此刻...要显得煎熬许多。
空不敢让水竹知晓少女的失踪，这对于身体贫弱的她来说，一定会是个不小的打击。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女人的身体着想，还是在为了自己的过错隐瞒。
不...这不是逃避，我只是不想...不想再看到一张绝望的脸......
空紧紧握住了腰间的暗恋，嗡动了几下唇瓣，才堪堪回道：
“我...我在璃月港租了间房，将她留在了那里，毕竟...她的体质会加重你的病情。”
自始至终，少年都微低着头，不敢去直视面前之人的眼睛。
“原来是这样啊...呵呵，这么多年都撑过去了，倒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水竹并没有对他的话产生怀疑，少年是她那么多年来第一个选择依靠的人，她珍惜他，珍惜一个能够托付所爱的人。
既然选择了信任，她便不会轻易动摇。
水竹缓缓坐着了单薄的身子，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拿起了自己的梳子。
清冷的微光透过窗户照在床上，借着这灰冷的光，她在少年的眼前自然地梳起了头发。
“空，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女人的声音很轻，却透露着一丝期待。
她是一边梳头一边问的。
趁着水竹将视线放在了自己的发丝上，空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她。
他看着梳发的她，在他的眼前，她显得很惬意，很自然。
一个女人，并不会在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前如此这般梳头发的。
空并不会明白，甚至对他来说，女人此时的惬意更像是一根麻绳捆在了他的脖子上，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答应了，我会将水珠带走。”
如同溺水的人急切地想要将头探出水面一般，空说完这一番话后，便赶在水竹看向自己之前，再次低下了头。
“是吗！”
水竹梳头的手猛然顿住，一脸惊喜地扭头看向身旁的少年。
她本以为少年会再犹豫一番，却没想到当她刚刚问出这句话，少年便立刻有了回复。
然而片刻之后，惊喜悄然散去，水竹脸上的笑颜也渐渐苦涩：
“是吗...”
仿佛是叹息一般，动人的嗓音显得有些落寞，
“自从空来了之后，一切都变好了呢......”
少年没有回话，头却低得更深了。
水竹看着手中的木梳，眼中是温柔的笑意，
“以前，珠儿为了攒钱替我买药，在吃穿上都十分的节俭，但自从空来了以后，我们都能吃上肉了呢，呵呵。”
抬起纤细的手臂，水竹半遮着唇瓣，轻轻地笑着，
“每每在屋内听到从院子中传来的笑声，我的脸上也会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我这个做姐姐地明显感受到，水珠与空相处时比以往多了许多的笑声。”
“水珠不喜欢黑暗，因为从前在死海里总是黑漆漆的，看不到一点光亮。”
“她是他们族内唯一的幸存，无人相伴，无人倾诉，或许也正是因此，在来到陆地之后，她才会显得活泼好动......”
床上的女人轻声诉说着妹妹的曾经，妖异的瞳中是深深的眷恋与怀念。
空将自己的面孔隐藏在黑暗之中，这样，她便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痛苦，与那深深的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