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遮目的暴雨，魈抬头直视着帝君的眼睛，双眸中满是坚定，毫不迟疑地回了一字：
“是！”
随着少年的肯定回答，伫立于骤雨山巅的钟离竟忽地一改方才的严肃表情，缓缓露出一抹微笑。
本以为会迎来帝君失望神情的魈，被这突如其来的笑意惊得一愣，维持着恭敬的动作愣在原地，不自觉地喃喃吐出二字：
“帝...君......”
语气中带着吃惊与困惑。
许是在回应少年的疑惑，钟离用他那仿佛看透世间一切的双目，含着笑意望向身前的少年，如感叹般说道：
“魈，如此看来，世间还有比‘赎罪’更为值得让你走下去的不是吗？”
闻声，魈原本脸上的困惑渐渐消失，微微瞪大的双眸中徒留惊讶。
将少年的反应看在眼中，钟离平静的声音再次响彻于山巅之上：
“魈，你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我很欣慰，你已经为璃月做了太多太多......”
“如今，这片土地上的生灵已走出了自己的路。”
“而你也该学会为自己考虑，找到，你的归宿......”
帝君仍然还是那位怜爱世间一切的帝君，魈的面上浮现出一丝触动，同时，自己的心中也在不断回味帝君的这番劝慰。
“我，自己的归宿吗......”
缓缓从地上起身，魈的视线已从帝君的身上挪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看着那因坠落在手中而飞溅的雨滴，随后，他的目光看向了远处在暴雨与黑暗中灯火通明的璃月港。
这片曾经在战争中满目疮痍的土地，如今，早已学会了在黑暗中自己点亮光芒......
魈思虑良久，直到又一声惊雷划过天空，才将他的思绪拽回。
望着远处不断翻滚的海浪，他忽地想起眼下的处境，于是，和璞鸢震散雨水飞入手中，他竖枪于身后看向帝君，开口道：
“帝君，我......”
明明在心中已经考虑了许久，然而当魈真正面向帝君开口时，却又猛然顿了一下，抿了抿薄薄的双唇，才接着道：
“我明白了。”
少年的语气中，掺杂着浓浓的复杂情绪，与往日冷酷的鬼面仙人形象大相径庭，却又让人觉得......这便是他，这才是他。
此番话后，魈的语气忽地一转，染上了些许急切：
“帝君，既如此，魈这便前往救助了！”
他已明白了帝君的用意，自觉这下应当会受帝君依允，谁曾想——
“不，你无需前往城内，直接去支援七星即可。”
钟离平静的声音再度传入魈的耳中，顿住了他几欲离开的脚步。
魈瞪大了双眸，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身前的男人。
明明依照方才帝君的话语，他赞同的自己选择心系之人的选项，如今，却又为何......
莫不是......
“妖物”二字再次浮现于魈的脑海中，他下意识地回忆起帝君先前的言论。
将少年看向自己的目光尽收眼底，帝君缓缓敛去了面上的微笑。
但也恰恰是这番神情的转变，令魈更加坚信了心中的肯定，于是再度猛然松开手中枪杆，欲上前求情。
钟离却在此之前开口道：
“我知你在担心什么，只是，有时候一汪湖水并非如表面那般清澈，深入其中后，才方知其是不可见底的深渊......”
“事物尚且如此，有些人，亦是。”
钟离的这番话语，令本就有些急切的魈感到难以琢磨，无法在第一时间洞察其中涵义。
但他却注意到了帝君此时看向他的眼神，那样古井不波的双眸中，竟令他感到了些许关怀，亦或是......一丝怜惜？
魈略有些木讷地张了张口，却未能发出一点声音，在帝君的面前，他仿佛就像是一个年幼懵懂的孩子，带着无限的恭敬与拘谨。
他或许想要接着询问，又或是回上一句“帝君，我不懂”，但如今面前男人那眼中前所未有的神情，竟令他感到了一丝无措与迷茫。
到底是何种的答案，才配得上来自帝君的怜惜？
许是不愿再面对少年这迷茫的神色，钟离抬手用掌心接住了一滴坠落于眼前的晶莹水珠，缓缓启唇。
于是，淋着冰冷的雨，魈得到了他的答案——
“水珠，是为了引导旅者而来。”
魈的脸色一如那划破苍穹的雷霆，惨白而动人心魄。
“帝君，我自然知道她是旅行者所委托的在璃月的向导，当时我便在场！”
魈的声音徒然增大了几分，面对帝君，竟分明听出了一丝反驳的意味。
钟离平静地看着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水珠，是为了引导旅者而来。”
......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明明已经得到了答案，
但如果答案是欺骗，
那么这所有的一切，
又算是什么呢？
于是，良久的无言后，魈缓缓问道：
“那我，又算什么......”
帝君一如既往的平静：“你的业障，如今已消减不少吧。”
“......”
“所以......这便是酬劳吗......”
暗雨中的天衡山巅，两道身影伫立于此，好似饱经风霜的岩石，但风雨的呼啸声中，却隐隐夹杂着一丝来自远方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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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月港上空飞往海边的群玉阁上。
持剑立于群玉阁面向海岸的平台上，空用他带有血丝的双瞳凝望着那逐渐逼近的魔神。
看着这因公子破除结界后而肆虐咆哮的巨兽，空此刻的心中的仇恨一如脚下愈发汹涌的波涛。
就在这时，一道轻声的呼唤在其身后响起。
“空。”
听到这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少年猛然闭上双目，浅浅压下些许杀意，随后缓缓睁开微眯的双眼，转身看向来人。
来人正是这群玉阁的主人，凝光。
“果真是你。”
看到少年转身，凝光严肃的面上浅浅掠过一抹礼貌的微笑。
她刚欲再说些什么，却又忽地发现少年此刻的目光正朝着她的身后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