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出去给谢衍买粥时，遇到了站在垃圾桶旁边抽烟的季南川。
烟雾缭绕，火星明灭。
黑影宽阔又落寞。
夏沫一眼就看出来这个背影属于谁。
可能也感受到后面女人的存在，季南川掐掉手中的烟，略微侧头看向她。
消瘦的下颚角凌冽鲜明，往上的黑眸死气沉沉。
与夏沫对视的几秒钟，他勉强的扯起一抹笑。
转过身子来站定在夏沫身前。
他身上笼罩的冷寂感似一张盘丝错乱的蜘蛛网，缠的夏沫心尖透不过气。
她的眼睫颤动几下，开口问，“你身体怎么样。”
季南川喉结滚动，“挺好的，我免疫力向来很好。”
夏沫点点头，轻喃声，“那就好。”
季南川打量了下她的全身，没有丝毫伤痕，也是唯一的欣慰了。
强压下刚才看见病房里那一幕的酸涩，他哑声开口，“要不一起吃个饭，就当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吗？
夏沫抬眼望去，手指蜷缩着，又慢慢放松，答应道，“好。”
夏沫以为的吃饭是在餐厅，结果季南川带她回了御园湾的季家。
他想自己下厨。
夏沫怕耽误太多时间，给谢衍发了个信息，顺便给他点了个外卖。
许久没来季家，也许久没有和季南川独处一室。
夏沫习惯性的抱着抱枕乖乖的靠在沙发上，拘谨却又熟悉的矛盾感。
鼻息间还是充斥着记忆中的气味。
以前两人依偎亲密的画面一帧一帧的显现出来。
不同的是那个人不在她身边，而是在厨房忙碌。
夏沫抬眼看向厨房里的男人身影。
身材挺拔高挑，背脊微弯，脖颈的骨节凸显分明。
夏沫这才好好的观察他，当初少年的锋芒傲气，被转换为成熟稳重的皮层。
这六年他经历了什么。
他过得怎么样。
他后悔吗。
他又为什么还要回来。
夏沫将脑袋埋在抱枕里，放飞了几秒错乱复杂的思绪。
下一秒男人的声音就响起。
“吃饭了，沫沫。”
夏沫刚低下去的头又抬了起来。
眼神与站在客厅中的男人四目相接。
客厅的灯光洒落在季南川的身上，折射在他的眸子中，显得眸光温柔无比。
桌子上三菜一汤，有红烧小排，番茄鸡蛋汤。
以前不沾阳春水的季少爷，现在跟个家庭主男似的。
夏沫没想到他的厨艺会如此精湛。
在第一口红烧小排入肚的时候，夏沫被惊艳了一小秒，不自觉的挑了下眉。
季南川没动筷子，一直紧张的暗自观察着对面人的表情动作。
在看见她挑眉且表情不算太难看时，季南川罕见的好心情扬了下嘴角。
他问道，“好吃吗？”
夏沫又吃了口米饭，很给面子的点头，“嗯。”
得到口头认可，季南川心情又好了几分。
本想说好吃就以后都给你做。
但是察觉到自己已经没有那个资格，他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转而变成，
“那就多吃点。”
诺大的房子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显得寂静无比。
夏沫胃口比较小，没吃多少就饱了。
反观季南川，压根一口都没动过的样子。
“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
“哦…”
一问一答，旋即两人之间又恢复沉默。
明明以前是最亲密的两人，现在中间却出现了裂缝与隔阂。
夏沫看了看时间，想着该走了。
但话还没开口，季南川就问道，“夏家和夏叔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这六年呢…过得怎么样。”
过得怎么样。
要让夏沫回想这些日子，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因为季染和季南川的失败出局，本来靠着他们的夏家也因此被季鸣他们搞成破产。
夏振国跳楼后没过几个月就撑不住死亡。
而那对母女俩也从此离开了她的生活。
说好也挺好，没有渣爹和那对母女的骚扰，她过的很清静。
虽然有朋友和谢衍在身边。
但是她总是会在一些特定的时间段感到孤独和寂寞。
那又能怎么办，她还是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了。
又不是没了谁不能活下去。
谁都可能离开她，最后剩下的只有自己。
夏沫拨了下头发，跟看客一样轻松道，“挺好的，那你呢，你怎么样？”
季南川兴许没有预料过她会反问自己，他怔了一秒，故意避开这个问题又问了她，
“你恨我吧。”
“每一次答应保护你又离开，你应该恨死我了吧。”
男人低眸垂睫的说着，不敢看她。
“都过去了。”
夏沫也没看他，将目光放在桌子的某处，说着，“说再多也没意义了，我们早就成了两路人，都各自向前走吧。”
她说出了一种释然感。
而季南川却做不到，除了夏沫他爱不上任何一个人。
但是他又不能阻挡夏沫去奔赴更好的人。
他直起身子，朝座椅靠上去，终于抬起眼来直视着夏沫，眸间似化了一片秋水，
“你要好好生活。”
现在季南川所造就的一切只是为了能够回来有能力对抗所有，来保护自己和夏沫的情感。
如果没有夏沫那他也走不动了，只能停在原地看着她。
夏沫在季南川身上看见了妥协却没有不甘。
她摸不透男人身上的心思。
是雾又像风。
没有之前的执着偏执，霸道占有。
而是类似放手。
夏沫敛眸，红唇轻启，“你也是。”
“如果是告别的话…”
季南川说着忽地起身，眉心跟着话语蹙成川字，嗓音抖动的都快控制不住，
“能不能让我再抱你一次。”
男人话音刚落。
顷刻间，夏沫就不知所措的湿了眼眶。
夏沫不安的坐着一言未发，季南川又跟着问，“可以吗？”
兴许是祈求的话音太卑微。
或是男人的示弱戳中夏沫的软肋。
她抽身从椅子上起来，抬步绕着桌椅走到季南川身前。
只是抬头看了眼男人，季南川就再也绷不住的将她按在了怀里。
胳膊收紧，拥抱紧箍。
这一瞬间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想念的香味，熟悉的触感。
季南川明白，等她离开时。
自己就真的，永失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