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叶绯，今日向定国侯史宜年自荐枕席，求定国侯府收留，为奴为妾，绝无二话！”
叶绯不顾周围越聚越多的，看热闹的人群。
也丝毫不在意他们眼中的嘲弄与恶毒。
她面对着定国侯府的门，将这几个字朗声说出口。
“啧啧啧，这是叶绯吧，想当年也是风华无双的女郎，如今竟自甘堕落，丝毫不要脸面地在这自荐枕席，真是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是啊，哪一个女郎不是骄傲的，她竟跪在这自请为奴为妾，也不怕辱了家门……”
“嘘——她现在哪还有什么家门，她家可是搜出了谋逆的证据，这叶家用不了一年，就会从我炎国的世家名谱里面除名了。”
“要我说，这叶绯的长相可真是绝了，你说定国侯会否干脆收下她，又传出一段佳话来？”
“这我可不知道，左右今日闲得无事，索性咱们就站在这儿等着瞧吧，京都内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尽管身后众人议论纷纷，但是叶绯都充耳不闻。
她只是一脸木然地高高举着那枕头，冲着侯府的门口，一声一声地喊着——
“我，叶绯，今日向定国侯史宜年自荐枕席，求定国侯府收留，为奴为妾，绝无二话！”
“为奴为妾，绝无二话！”
……
叶绯这一跪，就跪了两个时辰。
身后围着看热闹的人，有些开始觉得不忍，有些觉得无趣，有些觉得寒冷。
不少人已经选择离开，纷纷撑着油纸伞打道回府了。
只有少数人穿着大袄，或是披着裘衣大氅，还站在那儿看热闹，想等一个结果出来。
就连定国侯府内隐隐约约可以听见的欢声笑语，也都在悄然之间停歇了。
……
此时，一墙之隔的侯府内。
就站在侯府大门后守着的几个侍卫，彼此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之后，派出了一个侍卫进去通传。
“走了没？”
侍卫才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这样一句声音低沉喑哑的问句。
愣了一会儿之后，侍卫才反应过来侯爷是在问她门外的事情，于是抹了抹头上不存在的虚汗，连忙小跑着到房内，跪下来恭敬地回道：
“禀侯爷，还没走，叶家女郎已经跪了足足两个时辰了。”侍卫的话语中透出几分不忍。
即使在屋内穿着厚实的褂袄，他都还觉着冷。更别说穿着那么单薄的衣裙跪在雪地里。
只要一想起那个画面，侍卫都想要打哆嗦。
可听见侍卫的回话之后，史宜年却是一下子冷下了脸色，
“女郎？她一个叛臣之女，都已经自甘堕落到我府门自荐枕席甘愿为奴为妾了，还算是什么女郎！”
侍卫被他突然喷发的怒气吓得惴惴，低头不敢言语。
“夫君，消消气。”陪在他身边的董静婉靠过来，头偎在他的肩上，小手在他身上轻柔地拍着。
“静婉你这样的女子，才当得上是炎国风流无双数一数二的女郎。”史宜年一手揽过她半个身子，冷笑一声，“她叶绯算什么东西，当真以为我定国侯府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董静婉冲他微微笑了一下，看起来娴雅恬淡，“那夫君且陪我将这局棋下完，不去理会那无关紧要人，如何？”
史宜年垂下眼睑，将手从董静婉肩上松开，“不行，我不能容忍她跪在那儿，污了我的府门。”
说着，史宜年拿起挂着的大氅往身上一披，“静婉，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回来。”
说完，便叫起那侍卫，准备一起出去。
董静婉眸间，闪过几分晦涩。
再抬头时，董静婉已换上了与平常无异的温婉神色。
她快步走到史宜年身边，温柔开口说道：“夫君，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这雪下得这么大，叶家妹妹跪了这么久，定是要受不住了。”
说完之后，董静婉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往史宜年的脸上一瞥。
他脸色未变，也没有出声反对。
董静婉的眸中再次闪过晦暗不明的神色，嘴角也多了一丝苦涩。
夫君他，果然还是不忍心让叶绯继续跪下去。
……
没过多久——
“吱呀——”
定国侯府的门忽然发出沉闷的响声。
府门开了。
还在围观的那些人，此时倒是比叶绯还要激动，一下子打足精神，伸长了脖子朝这边看过来。
然而，从侯府内走出来的，却不是大家所以为的定国侯史宜年。
而是一名侍卫，陪着定国侯夫人董静婉走了出来。
董静婉撑着伞走出来，在素色的伞下，她的面容越加显得清丽婉约。
与叶绯那张扬灼人的美，恰恰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她走到叶绯身边，将伞从自己的头顶偏移，遮到了叶绯的头顶，声音温柔而又带着哀怜。
“叶家妹妹，雪下得这般大，你又穿得这么单薄，我实在不忍再见你这般作践自己，听姐姐一句劝，快些回去吧。”
众人纷纷感慨，这左相之女，果然温柔贤淑，怪不得能在定国侯那一众后宫之中，赢得侯夫人的位置。
以往，董静婉和叶绯，分别出自当朝两大相府。一左一右，一温婉，一明艳，并称为“京都双姝”，是多少少年郎君的梦中人。
可如今，她们的处境却一个天一个地，当真叫人唏嘘！
叶绯转头看向董静婉，像是没听见她的劝阻，问她：“你是定国侯府的夫人，定国侯府的女眷应该都是归你管的吧，你能让我进侯府吗？”
说着，叶绯趁势将高举的枕头放下来。
说实话，她的手真的举得有点酸。
“你若是真的不忍心，真的怜惜我，真的当我做妹妹，不如做主把我收进王府里面，如何？”
董静婉脸上的笑一下子凝在了嘴角。
手中的伞一偏，差点没飞了出去。
叶绯说的这话，简直就是诛心了！
虽说董静婉是史宜年的正房夫人，但史宜年向来喜欢看到后院和谐，还口口声声说每一位后院女子都是她的夫人，她们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这让董静婉如何能做后院的主？
她董静婉虽是左相之女，又凭借着父亲对史宜年的知遇之恩成了表面上的定国侯夫人。
可这小小的侯府后院，有比她身份尊贵如一国公主和顶级的士族女郎，更有和史宜年相伴十余年的青梅竹马，有艳名传全国的绝世歌姬……
这侯府后院之中，没有一个女人是省油的灯！
抛却正房的名分，实际上，她也就只有这一个名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