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直播间数百万水友如何愤怒。
沈蒹葭的的确确已经关闭了直播，自诩为【沈家军】的这些观众只能高呼——“无家可归”前往其他的直播间。
又或者看到夜的确已经深了。
关掉了手机入梦眠去。
已经是接近破晓时分，绝大多数的夜猫子、熬夜冠军也终于到了睡觉的时间，然而这个时间点，不少人却还在忙碌。
又或者在途中。
就好比此刻的陈默。
他已经辗转了数次，却依旧没有抵达要去支教的目的地，那个极其闭塞、贫困，藏匿于深山之中无人问及的小山村——塔寨。
看着眼前的晨光。
山的那头仿佛还是山，人们找不到出路，也走不出这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
奢靡繁华的大城市、天龙人高高在上、生来就不用为自己的生活而发愁，可绕是这样，他们还要在穷人的伤口上撒盐。
【我家三代人的努力，凭什么输给你十年寒窗苦读？】
陈默摇了摇头，看着山路上那些脚夫，他们抬着来山里采风、野营的少爷，只觉得莫名无奈，很多普通人的存在，除了满足自己的生活需求之外，
还需要满足老爷们高高在上、天龙人的心态。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但很快就又反应了过来。
还好劳资够有钱。
也属于是资本家。
陈默摇了摇头，等了很久，很久。
这才等来了那辆已提前联系好的车——一辆极其破旧的五菱宏光，车门上白色的漆掉落了不少，露出了几分铁锈，轮胎以及车内的陈设，也非常具有年代感。
沿着山蜿蜒的崎岖公路极其陡峭，甚至于有些骇人，车轮胎擦着崖边掠过的，每一次颠簸都让人感觉到一阵恐慌，忍不住心脏颤动。
“还习惯吗？不过年轻人不用担心。”
“十里八乡，我这车技可不是盖的。”
“就这路，咱闭着眼睛都能跑。”
司机的迷彩服上有很多的尘土，还夹杂着些许干枯的草叶，也许刚刚才从田里跑回来，便又来赚钱拉客，皮肤被晒得黝黑。
身体却极其简装。
听着他这些话，陈默摇头笑了笑：“没什么不习惯的，刚开始有点胡思乱想，但没一会儿也就习惯了，而且我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那句话怎么说？”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要贯彻到底嘛。”
山上不时掉落石子砸在五菱宏光顶，发出叮叮当当的音，穿着迷彩服的司机笑了笑，他没有半点担忧，显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情况。
“还得是你们这些小年轻啊，胆大。”
“看你这细皮嫩肉模样，也是从大城市来的吧。”
“好好待在大城市享福多好，你看看咱，这辈子也走不出这里，注定就只能在这穷山沟里边过活了。”
陈默笑了笑，没有说话。
毕竟人和人的想法是不同的。
自己没必要再向这些穷苦人炫耀生活有多精彩，有时候不说话，选择听别人抱怨，比自己表达更加合适。
正如此时此刻。
这条颠簸的山路极其的崎岖、泥泞，甚至于险峻，自幼生活在平原地区的陈默，看着眼前这高耸、环绕的大山。
莫名竟然觉得有几分压抑感。
但不久之后这清新的空气、茂密的林海、以及眼前穿梭的植被带来的绿意盎然，远离大城市喧嚣之后的轻松感。
便再次袭来。
山路下有一个破旧的服务站，不少山民扛着大包小包正蹲在地上吃着泡面，又或者喝着接来的凉水啃馒头。
毕竟这路程也需要好几个小时。
现在是唯一吃饭的时间。
司机停车之后，便点燃了一支卷烟，想要递给一旁的陈默却又有些犹豫，他怕这种大城市来的青年看不上自己这烟。
男人嘛，自尊感总是那么可笑。
无论什么身份，无论什么年纪都是这样。
陈默笑了笑，伸手接过。
他并没有掏出自己的好烟，只是很平常的点燃而后吞吐，虽然因为工作原因，也算老烟民，但这种自家烟草，卷出来的辛辣、刺激的感觉，一瞬间也涌入了喉咙当中。
“咳咳咳——”
眼泪水也随之涌出。
穿着迷彩服的司机看着他这般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其实他和陈默年龄接近，只是在生活的压力下，看起来便沧桑、成熟很多。
“不习惯就不要抽了。”
“毕竟你们这些大学生，城市人，平时也接触不到这玩意儿。”
陈默摇了摇头，奇怪的胜负欲出现了。
他缓慢着接受着这种卷烟。
同时和司机闲谈着。
然而就在此时。
服务站突然闯进来了几个表情不善的玩意儿，几个扛着行李袋，头型是标准的红绿色洗剪吹的青年叼着烟。
拽的跟个智障似的冲了过来。
他们穿着紧身裤、豆豆鞋，脖子上还纹了条时兴的虾线，标准的精神小伙打扮，相貌谈不上歪瓜裂枣吧，那也称的上是惨不忍睹。
属于是那种随随便便长长就行的瞎长类动物。
为首的头领级人物歪着嘴，向身后的那几人高呼道：“都多余了啊，哥几个一人拿瓶可乐，一人来桶泡面，再加个火腿肠。”
他的声音很大，就仿佛是在刻意炫耀着自己的财力。
劳资能吃泡面喝饮料。
劳资还能加肠。
你们这些穷比行吗？
陈默对于这种类人生物其实没什么想法，选择了直接无视，然而，可能因为他是小说主角的缘故，烂俗的装比打脸情节好像又要出现了。
总有傻子来莫名其妙找事儿。
就怕自己不被打脸。
比如此时此刻。
那几个货叼着烟，就这样气势汹汹走了过来，陈默有些疑惑，难不成就因为自己长得帅？就遭到了他们的嫉妒吗？！
他一脸懵比。
然而事实证明，陈默的确是想多了。
因为这几个乡村非主流杀马特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身旁叼着卷烟，穿着满是尘土的迷彩服的青年司机——李晓东。
李晓东似乎对这一幕并不意外。
早在看到这几个傻逼的时候，就知道对方肯定要来找自己的麻烦，因为那几个非主流的老家离塔寨并不远。
前些年，两个寨子对土地，水源的纷争。
导致发生了不少械斗事件。
甚至于说死了不少人。
关系极其恶劣，加上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个寨子寨民生活里经常发生的各种摩擦，所以，此刻所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看到李晓东现在这种灰头土脸、脏兮兮的穷鬼的样子。
他们免不了一顿嘲讽。
“呦，这不是塔寨那个老司机吗？怎么这么多年还在这里混吃等死，记得前些年你不是很猖狂吗？现在怎么不继续狂了？”
“我还是喜欢你当初桀骜不驯的样子。”
“呵呵，这货当年还念过书，但是有什么用呀？能有我现在进厂打工挣的多吗？小李，哥也不怕你嫉妒，我在27岁的年纪就当上了流水线的小组长，未来可期。”
“但是你只能在这里继续苟着。”
“咱吃老坛酸菜还要加根双汇王中王，十块钱五双的袜子我都直接pass，别问问，就是有钱了，要追求生活的质量。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钱是真的好，老婆就不会跑。”
“其实我也知道，这些话太直接了，可能会刺痛你，但我也不是故意装逼来着，毕竟人有钱之后，难免有点膨胀嘛。”
……
李晓东已经拉开了架势，但犹豫之后还是忍了。
要是前几年，他非得让这几个傻比好好明白什么叫“翔从口出”、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但是毕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还得养家糊口。
一旁的陈默表情就很复杂了，虽然傻比见的多了，但是这种程度傻比他确实没见过几个，属于是彻彻底底的奇行种了。
原来这就是二臂啊。
老坛配双汇，头七来相会。
酸菜加火腿，奈何桥下跪。
好家伙，你们搁这儿叠buff呢是吧。
吃的全是科技狠活。
要不要爷给你加一勺三花淡奶？
陈默突然发现了一个绝对合理合法的生财之道，倘若不是这会儿在山里，他必须要利用好这个商机好好的赚一笔。
骗这些傻卵买保险。
意外人身保险受益人填成自己的名字。
见李晓东没有说话，那几个杀马特变的越来越猖狂，眼神里显然是对自己财富的自信，顺带着还不停打量着陈默。
从头看到脚。
陈默有些无奈，他非常不喜欢这种被人不礼貌的盯着，但本着不与傻比计较的态度，还是懒得理这些货色。
端着泡面，加着火腿。
非主流们越来越膨胀了。
“小李，你这种眼神什么意思啊？”
“都是些过去的事了，你也别老想着了，要是实在有点馋就开口，叫咱们几声哥，给你也必须安排上。”
“你小子啊，就是太容易嫉妒别人了。”
李晓东表情认真，恍若十分佩服。
“的确，我这性格就容易嫉妒别人。”
“我嫉妒你们为什么赚钱这样轻松！为什么能整个这种时兴的发型，为什么还能在脖子上纹一条虾线？”
“为什么你年纪轻轻，就可以吃泡面加火腿。”
“而我不行。”
听到这话。
一众彩虹洗剪吹瞎长类生物表情之中多了几分喜悦，眼里也是难掩的优越感，尤其是领头的那个傻卵更是拍了拍李晓东的肩膀。
“小李，想和我们一样奢侈，想和我们一样享受生活。”
“就要努力知道吗？”
“才能未来可期。”
“否则守在这种破地方，你以后不是得饿死吗？”
“不过——不过啊，真对不起，我忘了你还要照顾瘫痪的爹、生病的娘，一年到头来也攒不下几个钱，更不可能去大城市发展。”
“虽然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但注定已经不是一个档次的人了。”
“唉。”
他们站在尿素袋旁，心满意嗦着泡面，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同时声音更加大了几分。
议论着接下来进厂打螺丝之后，一定要尽快骗个姑娘回来生娃、传宗接代。
“那些小姑娘长得可真俊呀，多好骗。”
“上次我给咱们小组的线花，给她和她男朋友早餐买了韭菜馅包子，寻思着让好好补补，她说我是个暖男，未来可期。”
“我靠，你进展已经这么快了嘛？”
“哥几个，声音稍微小一点，否则小李在一旁听着多尴尬，毕竟他也跟我们岁数差不多，现在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这不是容易让人家心里不舒服吗。”
“对啊，小李还在打光棍啊，我都已经忘了。”
……
李晓东听着他们这些议论，并没有在意。
抽完自己的卷烟之后，稍作休息。
便拉着陈默决定离开。
突然之间。
一阵声音传来。
有个脏兮兮的小姑娘打量着他们手中的泡面、火腿肠，还有饮料，不停吞咽着口水，这群杀马特当场开始不做人了。
“想吃？想吃让你爹给你买去。”
“搁这儿看我们干什么？”
“去去去，一边儿去，碍眼死了。”
小姑娘立刻被吓的连连后退。
对于这些大山深处的人而言，别人看不上眼的泡面和饮料、鸡腿火腿肠，便是极其珍贵、稀少的东西。
一年，也吃不了几次。
陈默突然回头，表情严肃的打量着这几个非主流。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上前抱起了小女孩。
走向了服务站。
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钞票。
“你们这里所有的东西我都买了，大家随便吃。”
“但仅限于人。”
“牲口不行。”
陈默甚至都不在意自己究竟掏出来多少钱。
毕竟对于他而言，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数字，赚钱的意义，就是在自己想花钱的时候，不用顾虑那么多。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去吧，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小姑娘不停的吞咽着口水，看得出来她非常的馋。
然而，最终却只是怯生生摇了摇头。
陈默安慰了她很多遍。
终于，这个小女孩突然跑出了服务站。
不久之后。
背着与身躯极不相称的背篓，堆积如丘的山苹果压的她直不起身来，放在了陈默眼前：“大哥哥……爸爸妈妈告诉我，不能平白无故要别人的东西。”
“我们虽然穷，但不能没骨气。”
陈默愣了片刻，最终只是深深叹息。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从别人眼中，感受到过这种澄澈了。
与此同时。
一档人生互换节目要来塔寨录制的消息，也迅速冲上了热搜，在满是《行尸走肉第二季》的热搜榜上，显得极其扎眼。
下方一条网友的留言，高达上万赞。
“这种教育意义的节目就应该多拍点，而不是热搜榜上都是游戏、什么第九艺术工作室，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让城市的孩子好好去农村吃吃苦，才能懂赚钱有多不容易，才能听话点！”
“感谢导演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