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芳和冯青被关进了牛棚里。大队长一口接一口地叹着气，把看热闹的赶鸟兽一样赶进了田里，瞪眼道：“还看啥？都不要粮食不上工了？快走走走，都走。”
众人一哄而散。
有些村民一边往田里走，一边心有余悸地嘀咕，“以前咋不知道秦家大小子脾气这么凶的。”
旁边的大娘就拍她一巴掌，没好气道：“你也不看看，那个李知青指甲对着许之渺眼睛就挖过去了，人是护自己媳妇儿呢，可不狠咋的？”
“倒也是。”
……
谭永健看向秦列，眼角抽了抽，才道：“今天给你下个早工，陪你媳妇回家去吧。明天早点来把工补上！”
他说完，也不等两人回答，背着手就走。
没走两步又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头发都白了几根，愁得恨不得吧嗒吧嗒来两口旱烟。
——今年这先进大队的牌子是彻底没指望了。
“秦哥，那我也走了啊。放心，叶奶奶那我会帮你们说的，肯定不叫她担心。”黄有良打了声招呼，有眼力见儿地一溜烟跑了。
许之渺正抿着唇看向牛棚的方向，秦列的大手就轻轻握着她的捏了捏，语气沙哑低沉，“害怕？”
一抬眼，许之渺就直直地望进了他写满了担忧的柔情眸子里。
“不怕。”许之渺回过神，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带笑，“你在我身边呢。”
这简直就是在变相的告白。
因为你在身边，我知道不必害怕。
没有人比你更让我信任和依赖。
秦列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根细绳绑紧又松弛，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在许之渺潋滟的眼尾亲了亲。
克制地说道：“回去了，妹妹。”
日色渐昏，相携的身形被落下的夕色拉扯出长长的影。
……
刚到家，许之渺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
这一下午又是熬水又是看热闹的，体力殆尽，她是真的有点困了。
“想睡？”秦列把摇头晃脑围上来的锅灰放到一边，问道。
许之渺点点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脑袋一点一点地磕在秦列的胸膛上。
秦列心头软得不像话，“睡吧，我陪着你呢。”
“不用，你去忙你的。”许之渺躺在床上，语气泛着困倦的沙哑，但小指却不由自主地勾着秦列的手，很快就沉沉睡去。
还是有点后怕的吧，毕竟谁都没想到李芳芳会突然发疯。
还好，还好自己在她身边。
秦列坐在床沿边，手指碰了碰她白皙娇嫩的脸颊，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也慢慢阖上了眼睛。
许之渺这一觉睡到了天黑。
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看不太清了。
她想伸手揉揉眼睛，一动，就发现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攥在手心里。
“秦列？”
“嗯？醒了？”
秦列被她手上的动作弄醒，先试探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才起身去把煤油灯点燃了。
许之渺整个人还有点刚睡醒的迷糊，她出声语气很软，“什么时候了？”
“八点多了吧。”秦列给她端了一杯水，“渴了吧，先喝水。”
许之渺拿着瓷杯小口地啜了两口，才想起什么一样，笑问道：“你摸我额头干嘛？怕我吓发烧？”
她撇了撇嘴，“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我真的没害怕。”
顶多就是有一点点的吃惊而已。
秦列给她把杯子放回去，才认真地看着她，说道：“妹妹，真的很危险，以后别这样了。”
许之渺刚睡醒脑子不转，根本没想太多，胡乱地点了点头，委屈道：“我好饿啊。”
一觉醒来，肚子都空了。
秦列眼眸闪了闪，低声道：“那我去给你做饭。”
等秦列起身去厨房了，许之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别这样了？
别哪样？
啧。
秦列这么聪明，恐怕已经知道今天李芳芳的事，跟自己脱不开关系了。
……
这点心虚和忐忑没能维持多久。
许之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三道根本分不清是什么的菜，毫无掩饰地嫌弃问道：“这是，你做的？”
叶老太也恨铁不成钢地哎哟了一声，“要做饭你叫我啊，你自己啥水平心里没个数？”
秦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许之渺突然想到之前秦列还说不让她进厨房，自己来做饭呢。
得亏没答应，要不家里三个人，嘴跟胃都得跟着遭罪。
许之渺好笑地摇了摇头，打趣的又看了秦列一眼，道：“我去煮几碗面吧。”
叶老太真是心塞得不行。
自己这个孙子，光会干一点儿地里的活，净吃媳妇软饭还半点忙都帮不上，简直是丢人！
她偷偷拉扯着秦列嚼耳朵，“等农忙过了，你就给我学着做饭，听着没？！”
叶老太嘀嘀咕咕的，“一个大老爷们儿，成天吃媳妇的软饭，也不嫌臊得慌。”
秦列：“……”
“好，我知道了。”
许之渺没听到他们都说了啥，她忙着把饭做好填肚子，手脚比平时还要快。
水开煮面，同时在碗里放入调味料、一大勺灵魂猪油，等面熟过凉水，再分别盛进碗里，配上煎蛋和烫好的青菜，撒上葱花，三碗简单喷香的清水面就做好了。
“秦列媳妇，这个煎蛋……”
“奶奶，一人一个，不许让。”还不等叶老太说完，许之渺就说道。
叶老太也就不坚持了，拿过筷子就吃了起来。
秦列仔细给许之渺的筷子擦了擦，“妹妹，给。”
许之渺饿了大半天了，早就饥肠辘辘了，也埋头苦吃起来。
一时间，只剩下光闻着香却吃不上的锅灰急得在桌子底下团团转。
碗里那一坨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它才不吃呢！
等三个人都心满意足地吃完，刘顺娥在院子外面喊门，“之渺，睡了吗？”
许之渺连忙把人迎了进来，“顺娥嫂子，你咋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刘顺娥道：“这不是听说你们田里出事了吗。来看看你。”
事情发生时刘顺娥和叶老太都在另一边的水田里，经过傍晚大家的八卦才知道这事，特意来看看许之渺。
她先是义愤填膺地骂了李芳芳和冯青几句，确认许之渺没啥事，才说道：“队里念着李芳芳是个姑娘，没上报，准备悄悄送去北边改造就算了。
冯青本来没多大事，结果她把自己故意害人的事说出来了，队里还在商量到底要怎么处置呢。依我看啊，八成要留在村里守畜牲棚。”
许之渺沉思了片刻，听起来送去北边改造不轻不重的，但实际上那地方天地难开垦，一年到头也收不了几颗粮食，冬天又奇冷无比，别说是李芳芳了，就是个成年的壮汉子都熬不了多久。
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
不过，这跟她都没什么关系了。
许之渺跟刘顺娥说了会子话，临走时又拿出一把奶糖让她带回去给孩子甜个嘴，才慢悠悠地洗漱了进房间。
刚一进去，就迎上了秦列暗沉沉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