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太把吴秀英扯是扯到家里来了，实际上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她。
吴秀英勉强地笑了笑，“老姐姐，我没事。”
张小翠小尾巴似的跟在吴秀英身后，有些畏缩和好奇。
许之渺让秦列拿了两颗糖，“别紧张，有大队长他们做主，以后你爹娘和爷爷不会让你到别人家去了。”
张小翠看了看自己的奶奶，见她点头了，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糖，“谢谢姐姐。”
“好乖。”许之渺摸了下她的脸。
小翠今年十三，但是人很瘦弱，头发也枯黄，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看上去跟十岁差不多。
她塞了一颗糖进嘴里，腮帮子鼓出来一块，将另一块递给吴秀英，乖巧道：“奶奶吃。”
“奶不吃，翠翠自己吃。”吴秀英摸了一把她的头发，背过身又偷偷抹了抹眼泪。
秦列默默地将小食盘子端过来，叶老太道：“秀英，你自己拿，别客气。小翠，你真是个好孩子，想吃什么就自己来抓。”
小翠腼腆地笑了笑，很懂事地说够了，吴秀英让她自己去玩，见她走了，这才又流了几滴眼泪，“老姐姐，今天让你看笑话了。”
叶老太给她递了张帕子，“哪有的事，认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胆子。”
“老姐姐，你就别笑话我了。”吴秀英擦了擦眼泪，“我也是没办法，要不是他们今天非要带小翠走，我也不敢气上头了说这话。”
她顿了一下，“其实也不是气上头了，多少个日子我都想离开这个家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可是没办法啊，年轻的时候有孩子们，后来好不容易孩子们长大了我自己又没有能力，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你刚刚也看到了，孩子们都说我这么大年纪还提离婚，我自己不嫌丢人他们还嫌丢人呢。
老姐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吴秀英说得苦涩，叶老太拉着她的手，“秀英，真是苦了你了。”
吴老太看向院子里的张小翠，“苦不苦的我都习惯了，可是小翠，我希望她将来不要像我一样，能自己选择过什么样的日子就好了。”
丁报国从小的生长环境很和谐，周围虽然也有重男轻女的事情，但都不及他今天耳闻目睹来得震撼，他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说道：“这位奶奶，有您这样思想开放的奶奶，是小翠的福气。”
吴秀英笑了笑，“你是秦列亲戚家的孩子吧，长得可真俊。”
丁报国不知怎么有点不好意思，反射性地站直了一些。
吴秀英摇着头，“翠翠是个好孩子，做饭扫地，什么都帮着我做。她就是喜欢读书，我怎么也要让她多读一读。”
许之渺一边为叶老太的这份心感动，一边又悲哀地想，吴老太在家说话没有分量，自己手上也没钱，今天的事，张家人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揭过，翠翠要想继续读书，难度只会更大。
悲剧常常衍生悲剧，观念的局限多数时候会伴随一生。
许之渺有意调节一下这个气氛，转移话题道：“吴奶奶，知道您做衣裳的手艺好，方圆知青早就跟我说了，过两天要去找您给做条裙子呢。”
叶老太笑道：“这事之渺跟我说了，正好你今天在，答应是不答应？”
“这有什么不答应的，老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欢做些衣裳，一做衣裳我就高兴。”吴秀英脸上有了笑意，“你只管让方知青来，趁现在田里还没什么事，我早点给她做好。”
许之渺灵巧的眸子转了转，“那我等会儿就跟她讲去，吴奶奶，除了方知青的，我也要扯几块布给家里都做几件衣服，您可不能厚此薄彼。”
她这话说得又娇气又俏皮，吴秀英满脸慈爱，“好，保证给你们也做得立整。特别是你的，肯定给弄得漂漂亮亮的。”
许之渺满意地一扬下巴，“谢谢吴奶奶。”
丁报国转过头，秦列正嘴角和眼睛都含着笑看向许之渺，不由得撇了下嘴。
咦，黏糊到他胳膊上都起鸡皮疙瘩了。以后自己有了媳妇儿，肯定不像秦列这个样子。
说长说短，吴老太她们总有要回去的时候。
临走时吴老太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笑容，又变得沉默起来。
张小翠朝他们挥了挥手，“姐姐，下次我还可以来找你玩吗？”
许之渺拉了拉她的手，“当然可以了，只要你有空，随时都可以来。”
张小翠害羞地抿了抿嘴唇。
想了想，许之渺对丁报国道：“丁大哥，你能跟秦列一起送小翠她们回去吗？”
丁报国会意地点了下头，转身进屋子里找出自己的军装外套穿上，出来时整个人气质完全不同了。
“走吧。”
叶老太和许之渺目送着他们几个离开，直到走远了，叶老太才拍了拍许之渺的手，“还是你想得周到，希望他们一家看见报国，以后能收敛一点。”
张家一家子也分不清公安穿什么衣服，吓唬一下也好。
许之渺把椅子都搬到一边，想了想还是有点疑惑，“奶奶，张家那个样子，怎么舍得给吴奶奶买缝纫机的？”
“什么张家买的，张德全那个抠门样，咋舍得给买这贵玩意儿。这是秀英出嫁的女儿给她买的，好护歹护才没让张家给卖了换钱。”
做裁缝虽然能收一点儿工费，但是村里人家不多，有些自己就能做，再加上乡里乡亲的，就算要做衣服工钱也收得少，张家嫌这门手艺不赚钱，让她老实上工，不咋让吴秀英做衣服。
许之渺点了点头，“我说呢。”
她有心想帮一帮吴奶奶，但是具体要怎么帮还得让她仔细想想。如果真能让吴秀英赚上钱，那她无论是想让翠翠读书还是想离婚，都会有底气得多。
晚上，许之渺洗了头发，秦列拿着毛巾帮她擦水。
听到她的想法，秦列默默记在了心里。
“对了，上面好像要来人给村里装电。”
许之渺一喜，“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