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没想到张金石会开口拒绝。
“非我不愿，实则不能。”张金石接着说了下去，“大楚无有宗正，于是宫中之事，是由李公操持，更换人等，李公方能断决。”
苏瑾抿了抿嘴，他点点头：“那我晚上同陛下说一声，再想想办法。”
张金石有些愧疚地一笑。
苏瑾说道：“那第二件事，希望张公能多寻一些勇士，充作禁卫，若是能寻来些识字、读书、懂得兵法的，那就更好了。”
张金石顿了一下，虽然苏瑾说得不是那么露骨，但他还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苏瑾是希望，姬似玉手里能有属于自己的一批武装力量。
甚至…是死士。
当然了，他所能做的，只是把人找来，能不能降服，就看姬似玉和苏瑾自己的本事，这是强求不来的。
“官吏那边？”想到这，张金石松了口气，他还是愿意去相信苏瑾的手段，转而开口问道，这是他比较关心的问题。
苏瑾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句元敬：“官吏不急，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先稳下来，让陛下有底气说话。”
张金石赞同地点了点头：“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事吗？”
“暂时没了。”苏瑾思考了好一会，迟疑着摇了摇头，“先把这两件事做好，让陛下能松口气再说。”
张金石微微一笑，句元敬那古板的脸上，嘴角也出现了一丝弧度。
“倒是张公。”苏瑾叹了口气，话语里不乏一些埋怨，“如此这般，可是把我架到了烤炉上。”
就像昨天，他和姬似玉说的那样。
张金石之所以一开始没同意，是作两种打算。
第一种是留余地，倘若苏瑾没能压住那些士族，起了冲突，那张金石是没和苏瑾站在同一阵营中，他还能坚定不移地保住姬似玉。
第二种是给苏瑾当垫脚石，倘若苏瑾成功了，就像今天这样，他亲自负荆请罪，把苏瑾捧起来。
没有直说，但营造了一种气象。
现在…站在陛下身后的，是两个能人了，不再是之前，张金石一人苦苦支撑的局面。
二对二，公平！
这是以张金石的脸面来作为代价的。
苏瑾这话，当然也不完全是埋怨，而是带着一丝调侃意味。
但张金石没笑，他反而叹了口气，忧心忡忡：“时不我待，时不我待啊！”
“握瑜可知我大楚如今，最大的困境是什么？”
苏瑾愣了一下，他了解的还不多，但左右应该是内忧外患中的一个？
张金石没等苏瑾作答，就自己开口解答起来：“是无后继力。”
“去年，北梁出了一位小将，孙公之子，其名孙拒马，以三千兵马大破五千北蛮，立赫赫之功。”
“除此之外，北梁又以小将蒋子通为帅，领兵一万，克大虞名将项平，占河间郡。”
“而大虞…”
“也出了一位年轻人，周伯符为都督，领兵一万，破一万五兵马，半月攻克通淝郡，同样不俗。”
说到这，张金石顿了一下：“北梁、大虞都后继有人啊！”
“可唯独我大楚。”
“老夫今年七十有二，尚能开三石之弓，领数万兵马，可后继者呢？”
“除我之外，大楚能率上万兵马的，最年轻的也都四十有八……”
“大楚需要一位年轻人站出来。”
说着，张金石握住了苏瑾的手，眼神诚恳：“握瑜，非你不可啊。”
大楚有年轻的人才吗？
有…
可是这些人才，只是中庸之才，不像北梁的孙拒马、蒋子通、不像大虞的周伯符那样，是天资绝艳之辈。
更关键的是他们的身份。
他们除了是大楚的人才之外，更多的还是李家、郑家的人才。若是先帝还在、甚至哪怕是先帝之子登基。
大楚都敢放心地用他们。
可现在先帝驾崩、继位的只是一位女子，那…这些人才，就成了老虎，他们越多、老虎也就越强大。
虽然苏瑾也有成为老虎的可能。
但…无论如何，他和世家没有关系，而且他和姬似玉已经成婚了，究竟他是姬似玉的妃子、还是姬似玉是他的夫人，相对而言，并没太大的区别。
和姬似玉那可能的悲惨未来相比，这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苏瑾强忍着把张金石的手拨开的冲动，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啪一声——
张金石脑袋上又挨了一下，句元敬开口：“小点！”
他指的是动作。
张金石顿时把手缩了回去，老老实实起来。
就和苏瑾、张金石预估的一样，张公负荆请罪的消息，几乎很快就在大楚官员中传了开来。
是向谁请罪？
是向那位“嫁”给了陛下的苏瑾。
为什么要向他请罪？
这…没打听出来。知道其中缘故的，算上刚才才知道的句元敬，拢共四人，三人在书房里，不可能透露出去。
姬似玉也不会傻乎乎的，把自己的准备、谋划往外吐。
这种未知，反而让这件事变得越发神秘起来。
张金石一时嘴硬，酿造的苦果，在这件事上，烈火泼油般，拔高了一个层次。
背了那么多荆条，把自己弄得血肉模糊，按宫中侍卫的话，取下荆条、松了口气后，张公甚至都走不动路。
这足以证明他内心是有多么的愧疚。
昨天，宫中有消息传出，说是张公和苏瑾打了一架，他们嗤之以鼻，苏瑾就算了，张公是什么身份，能随便同人动手？
现在看来…这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
但问题又来了。
昨天打架，今天道歉——其中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张公态度作出这么大的转变？
思来想去，和苏瑾有关的大事，便只有一件了。
他给郑公、李公出了一道他们解不开、甚至答案都看不太明白的题目，现在李、郑两家，已经把题目贴在门外悬赏。
是那题目有什么玄机？
不少人差遣家中仆奴，去李公府、郑公府前，把那题目抄了过来。
毫无疑问，他们解不开。
“苏瑾”这个名字，也随着这一道算题，深深烙印进他们的心里——至少，他们明白了一点。
苏瑾不仅仅是个粉郎，还真有些真才实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