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握瑜、苏郎君？
公子眉头一挑，向后一仰脑袋，他是知道那个名字的，下意识脱口而出：“是…有胆子给孙公下聘书的那个小子？”
严松也有些惊讶，他一点头：“正是那位苏郎君。”
这事…
永宁城中传得人尽皆知了，甚至周边几个小城，他们也都传得差不多了。
但毕竟是车马不畅的时代，想要传到北梁、甚至是传到酉阳来，那可不会这么快。
只有一种可能。
这位公子的身份，怕是要比自己想的还要高。
严松的话让这位公子神情一变，严肃了起来，他带着审视的神情，开口询问：“哦？你也知道这件事？”
士族、乃至士族最顶层的八卦消息，一个庶民是怎么知道的。
“永宁城中已经传开了。”严松老老实实，开口说了起来：“现在大楚都城周边，已经很少有人不知道这个消息。”
公子一愣，眼角不由得一跳，惊疑了一声：“哈？”
这消息…怎么还能传开的。
“苏郎君为张公，作聘书予孙公的事，在永宁城中已经传开了。”见这位公子似乎不信，严松又开口，重新强调了一遍。
“为什么会传开？”公子面色铁青，咬牙开口发问。
严松一缩脑袋，装出唯唯诺诺的模样：“小人、小人哪里知道是为什么。”
公子吐了口气，敛收起脾性。
也是…
一个庶民怎么可能做到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的。
“这造纸的法门，你们能拿到手吗？”公子缓声，开口询问了起来。
严松一愣，左顾右盼，摇头晃脑：“这位郎君说笑了，我们哪敢触去指染贵人的东西，再说了…这东西，小人也碰不得。”
公子一挑眉。
这话…有意思。
听起来像是…不止有苏瑾身份的原因在里面。
“为什么这么说？”被勾起好奇心的公子开口询问起来。
严松一顿，神秘兮兮地反问了一句：“这位郎君，您可知，为何我们敢把永宁纸称作是天下第一纸？”
公子的好奇心更重了起来：“难道不是因为品质好，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严松重重一点头：“没错！”
“这纸的品质您也看到了，这么好的纸，哪是人间能有的？”
“我听那造纸坊里的人说啊，这纸的造法，其实就是在苏郎君替张公写了给孙公的聘书后，上苍奖励给苏郎君的。”
“上苍给的东西，那还能不是天下第一？”
公子脸一沉，抿了抿嘴，片刻后，他才吐一口气：“原来如此，还真是让人惊讶。”
虽然他看不出来，有任何惊讶的神情。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若是有机会的话，你们能把那上苍赐下来的造纸法拿过来，你想要什么奖励，我便给你什么奖励。”
严松迟疑起来，他只是上下打量着公子，一个字都没吐出来，但好像什么话都说出来了一样。
公子摇了摇头：“看来你是不信我了。”
他顿了下，抬手指向自己：“我姓为孙。”
孙？
严松抑制不住地惊讶起来。
孙这个姓其实不太小众，就是大楚国境内，也有不少孙姓的，但在北梁国都酉阳内，又穿着如此华贵，又姓孙…
那他的身份可想而知。
“郎君是…”严松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姓孙的这人微微一点头，轻声说道：“没错，我是孙氏族人，现为酉阳法曹，你若是能把这造纸的法子拿来……”
“未尝没有能入我孙氏大门，为我孙家做事的机会。”
他的态度很倨傲。
高高在上。
但他身为孙家人，有倨傲的资本，在北梁国内，乃至于在大楚、在大虞国内，拼尽了一切想要替孙家卖命的，大有人在。
而且…这些人也多是士族。
在不少人眼中，北梁就是天命所归，孙仲礼固然大才，但…不会孙仲礼死后，孙家就此落寞。
一个五世三公的庞然大物，有理由去相信，他们还会再出一个孙仲礼一般的人物。
孙拒马的出现，无疑就是佐证了这一点。
至于大楚、大虞…
他们的确是人才。
但气数已尽，撑不了几年了。
对一个庶民而言，能够为孙家卖命，的确是一条平步青云的通天大道了。
这位孙法曹有这种态度，的确是一种恩赐。
可…
事事都是有对比的。
和这位孙法曹高高在上的怜悯相比，苏瑾是从来都不会有这般高高在上的姿态的，他最多只是在同严松解释一件事，解释了好几遍后，严松还没听懂的时候，流露出“不行了，这人太傻了，没救了”的表情出来。
就连大楚的陛下，虽然冰冷冷的、不怎么好相处的样子，但也不会有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这些士族…果真是没救了。
严松心里生出一股厌弃感，但脸上还是得装作出一副惊喜、受宠若惊的神情出来：“小人多谢孙法曹！”
“待我回去，一定努力！”
这是意料之外的收获，虽然不知道具体能有什么用处，但…和孙家人牵扯到关系，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嗯…
自己得小心一些，不能把自己的身份露出什么马脚出来。
孙法曹匆匆离去。
他得把这个糟糕的消息汇报上去，虽然严松没说原因，可要是没人纵容，孙公被下聘书的事，又怎么可能会传播出来的。
严松继续卖纸。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条谚语，在这个时代是最管用的。
天下第一纸的招牌，吸引不少读书人过来。
一石的价格，更是让它的口碑上涨许多。
过来买纸的人络绎不绝。
而…似乎是为了增加自家纸张的含金量，每逢一个人过来，严松必然会提一嘴苏郎君为张公给孙公写了一篇聘书的事。
张公、孙公、聘书。
这三个压根就联系不到一起的词，现在组成了一句句子。
于是，它理所当然地就成了最引人注目的八卦。
西市的一家茶楼里。
几个刚买过纸的读书人凑在一起聊天——他们是寒门出身，即便这纸很便宜，他们买起来也抠抠索索的，四个人在一起买了两刀，一人分得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