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凤栖宫的人来到了宸宫，婢女已经前去公主的寝宫通报，颜尘有事过来禀报，提剑走进了偏殿，看到了侯在偏殿里的小太监。
“这是？”
“凤栖宫来的。”婢女道，“求见公主殿下。”
颜尘朝婢女点了点头。
婢女退下后，颜尘一步步走了过去。
那小太监长相颇为阴柔，颜尘约莫能够感知到那小太监身上的功力。
不弱。
慕究起初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里，听到动静他抬起了头，看到了提剑走进偏殿的黑衣少年。府邸之中除主人之外，仆人不得佩戴兵器，眼前这少年地位在宸宫可见一斑。
颜尘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要给灵玄送的折子，抬起头目光又落在了那个小太监身上打量。
四目相对，视线交汇，两人周身都逐渐隐隐地竖起了戒备。
宸宫的仆人都知道公主和皇后关系不睦，所以现在从凤栖宫来的人连茶水都不会有。
颜尘抱剑倚在柱子旁审视了从凤栖宫来的小太监一会儿，见公主走了过来，他又重新抖擞了一下精神，站直了身子，走过去将手中的折子呈给了她。
“公主。”
灵玄接过了颜尘递过来的折子。
旁边慕究目光落在了少女的身上，阴柔昳丽的一张脸上神色幽深，见少女视线朝这边扫了过来，随即便低垂下了头。
灵玄她今日身着一袭红裙，外披着一件雪色大氅。
走至近处，颜尘见灵玄脸色有些苍白，周身气息有些虚弱，清冽的冷香中有股淡淡的血气，他顿觉不妙，视线朝下落在少女胸口位置上。
灵玄眸光清寒，举起拿着折子的那只手啪的一声拍在了颜尘的脑门上！
颜尘神色惊愕，反应过来之后也只有那么一点慌乱，刚刚他那目光与猥琐半点扯不上，抬眸时里面尽显忧虑。
她竟真的开始剜自己的心头血去豢养那生死蛊！
“属下立即传信让顾青衣从北境回来！”颜尘道。
“不可。”
“可是。”
“顾青衣需要留在北境，这里暂时还用不到他。”灵玄的声音清灵森然，不见半分虚弱，冰颜神色清寒，“折子送来了就下去做事。”
颜尘知道灵玄一旦心意已决，那么自己即便是再说些什么都无用了。
“是。”
“属下告退。”
他躬身行了一礼，又看了那小太监一眼，提剑出去办事了。
灵玄看向站在那里的小太监，当日清月道观她和他交过手，自然还认得他。
她坐到了座椅上，斗篷之下，转了转手中的鞭子，下一刻只见那条皮鞭从她手中如腾蛇而出，缠绕在了他的身上！
慕究猛然抬起头看向座椅上的少女。
缠绕在他身上的皮鞭由所注入其中的内力向上，然后将他直接摔打在了地板上！
从半空中落下重重地一声，碎骨声铮铮作响！
偏殿中几个婢女见状纷纷回避开了视线。
灵玄坐在那里，冰颜神色淡漠至极，冷眼看着趴在地上的小太监。
“清月道观里，骨头不是很硬吗。”八壹中文網
“这么不禁摔啊。”
慕究趴在地上，看着坐位上的少女，眸色中暗色汹涌。
灵玄目光落在他在地上慢慢曲起的手指上。
“不甘心？”声音清灵泠然。
“奴才不敢！”
清月道观他是执行皇后任务，而此刻在宸宫却是尊卑有别，她记着那日的仇，他也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前来报信的奴才，所以他不敢反抗。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奴才希望灵玄公主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
灵玄冷眼看着他，刚刚她那一鞭子是为了试探，他却不出手，隐忍不发。
骨头还是硬的。
灵玄将那条鞭子收回，看着他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刚刚没有一丝闪躲硬生生扛了那一鞭，一身看起来就十分狼狈，身上的太监服破裂开了一道，嘴角溢出了一血，整张偏阴柔的脸就显得更加邪魅瑰丽。因为疼痛，他走动时双腿看起来有些不自然，但躬身行礼时姿态还是很恭敬。
一种不卑不亢的恭敬。
“皇后娘娘请灵玄公主去一趟凤栖宫商议要事。”
灵玄满脸冷漠，直接道：“不去。”
“公主殿下还是去的好。”慕究抬起头看着座位上的少女，带着血污有些狼狈不堪的样子竟然也显得有几分硬气，“皇后娘娘此次谋划，若非公主执意插手，那祈渊即便是再厉害，奴才也并非半分都伤不得他。”
闻言，灵玄正眼瞧了一下他，倒是有几分胆色。
“公主殿下为皇后所出，不论公主殿下与皇后娘娘有何过节，公主殿下对皇后娘娘如何怨恨，都永远无法断了您与皇后娘娘之间的母女关系。”
“奴才劝公主殿下凡事不要做的太绝。”
“因为您和皇后娘娘其实一荣俱荣，本就不该鱼死网破。”
“这些年公主殿下多数时间都是率领饕餮军在外打仗，在朝堂根基甚浅，废太子云修谨已死，皇后娘娘和护国公府之前为云修谨铺的路为何不能用在公主殿下身上？”
灵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清冷阴郁的冰颜上开始多了几分玩味。
上一世灵玄与他之间未曾有过什么交集，当年在后宫见过几次，后宫的腌臜地乾西四所，那个被一众太监围殴辱骂的小太监.........他这张脸在那一群太监中实在出众，还有他当时如笼中困兽疯狂撕咬去反抗，那个时候灵玄还在上学宫，因为命主凶煞整张脸满是脓疮红斑同样被众人视为怪物和异类。
“你叫什么名字？”灵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问。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眉目微动，声音喑哑。
“奴才慕究。”
凤栖宫。
“高炜是护国公府三子，虽然没有资格承袭世子之位，但其能力远超过他那两个整日里只会花天酒地的哥哥，所经营的那些产业早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他活着远远比他死了作用更大。”
皇后高氏看着灵玄，姿态开始放了下来。
“母后知道，皇帝对你和饕餮军已经开始忌惮，所以在军饷和装备上有意克扣，而如果有护国公府的助力，灵玄，你和你手下那些饕餮军都会好过很多。”
“所以这个时候，不要和母后置这个气。母后说过，你我既为母女，在这长明必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高炜之事，你只要在其中想想办法稍加运作，高炜必能脱困。”
说着皇后高氏走向少女，弯身拿起少女的手握在自己手中，雍容华贵的气度中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思。
“灵玄，本宫是你的母后，未来能指望的只有你。你要相信这天下所有人都有可能会欺你、害你，但母后绝对不会害你。”
“以前母后是有些偏心，但以后母后只会专注你一人。因为在这长明，你就是母后的指望。母后也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你铺路。”
“你是本宫的女儿，以后的驸马定要是个良人，而绝不能只是一个被皇帝安插在你身边的细作。”
闻言灵玄殷红的唇角微勾，将自己的手从皇后的双手中抽了出来，抬眸冷眼看向皇后道。
“怎么，皇后娘娘也想要插手本公主驸马择取一事吗？”
皇后高氏见面前少女神色清冷，语气凉薄至极，慈母形象不由得开始扭曲，但只能先压住心中的怒气。
“母后只是希望你将来可以和一个与你情投意合的男子共度此生。”
灵玄抬眸看着皇后高氏满脸虚伪的慈爱。
“本公主觉得皇后的手还是不要伸的太长。”
皇后高氏又忍了忍，刚刚她看出灵玄对高炜之事态度有所松动，便道：“高炜一事......”
“这个时候就要看他的诚意了，既然想活，要本公主相救，就拿出诚意来。”
皇后高氏心里盘算了一番后点了点头，然后坐至主位，端起了桌旁的清茶，饮了一口，压住了刚刚心中的恼火，又看向灵玄，‘好心’的提醒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
“国师府的水太深，本宫是担心你把握不住。”
“把握不住不过直接溺死。”灵玄直接道，语气听起来颇为张狂，“只要皇后一党和我宸宫干系撇的足够清，自然牵连不上皇后，所以皇后不必杞人忧天。”
皇后瞧着灵玄的样子，脸色有些复杂，心中有了猜想。
“你有把握？”
“你是不是有祈渊的什么把柄？”
灵玄看着皇后一脸试探的样子嗤笑了一声。
“皇后不必在这里套我的话，想要祈渊的把柄，你自己去找，别和本公主要。”
她要是真的有祈渊什么把柄，还需要费劲心力豢养生死蛊？！
还需要接下来想方设法都要去获得他的信任？！
没有污点，没有把柄，没有软肋，除了非常手段她根本无从下手！
而皇后高氏显然不信，灵玄不可能平白无故接近祈渊，必然有所图谋，她现在之所以隐忍是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宜与这个小畜生直接撕破了脸。
灵玄从凤栖宫出来后外面又起了风雪，她走过学宫，侧头看了眼宫门里的景象，往昔的记忆都好像开始被积雪覆盖，变得模糊起来。
当年她站在过同样的位置，看过里面的人。
那是学宫开学的第一天。
祈渊从里面走了出来，身旁跟着的人是南衡，撑着一把油纸伞打在他头上。
“殿下迟到了。”
当时灵玄低着头去掩饰脸上红斑脓疮的丑陋，后退了几步，第一反应就是跑开躲起来。
“进来。”
雪白的道袍不染纤尘洁净无瑕，他将手伸了出来，那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