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尖锐的电极从贝拉的背上缓缓抽出,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随着电极逐渐离开身体而消失,随着带血的电极彻底没入驾驶舱的座椅靠背中,贝拉全身的肌肉顿时痉挛起来,巨大的疼痛几乎撕裂了她的理智,但贝拉依旧咬着牙,一声不吭。随着一阵气体喷射的声音,贝拉的驾驶舱盖被一群身着修士长袍的人打开,随着他们将一管无色的溶液借由针管注射进贝拉的手臂后,贝拉的肌肉终于是放松下来,她虚弱地躺在驾驶舱座椅上喘着粗气,赤红的发丝被汗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贝拉抬起手试图取下她的头盔,但似乎刚才注射的药物依旧在起效,贝拉尝试了几次,结果手根本使不上劲。“嗯,很好,殿下,今天您的意识一直处于清醒状态,看样子您和海拉的匹配度越来越高了。而且令我们惊喜的是,似乎是海拉在主动适配您,看样子她很喜欢您呢。”
簇拥着贝拉的人群中,拉斯普廷修士伸手为贝拉摘下头盔,带着满意的微笑对贝拉说道。“什么喜欢不喜欢,它不过就是台机械而已,只要你们能让它足够听话就够了。”
贝拉冷着脸不屑地对拉斯普廷说道。“哦,殿下,话可不能这么说,作为“遗迹”里的神造之物,海拉可是有着灵魂的圣物,您这么说可是会让她难过的。”
拉斯普廷用着夸张的语气反驳着贝拉的论调,宛如一个正在表演话剧的丑角。贝拉满脸厌恶地看着拉斯普廷修士的表演,但她毕竟还有一些事需要对方帮忙,只得按捺下心中的厌恶,随即说道:“够了,修士,我不想陪你讨论这种问题,我只希望在我下次出击前,你们能保证海拉处于最完美的状态。”
“殿下,您也应该知道,作为“遗迹”的产物,海拉的配件可不是什么充裕的资源......”,很明显,当贝拉提到这个问题,拉斯普廷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堪。“但这些事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这是我当初答应你们参与测试的条件,如果在我下次出击前海拉没修好,那我们之间的约定也就到此为止了。”
贝拉皱起眉头,挣扎着从驾驶舱中站起身子,艰难地翻出驾驶舱,推开一众修士,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这处用于单独存放海拉的特殊机库。不知是“世界树”系统带来的副作用还是方才用于为贝拉放松肌肉的药物依旧在起效,贝拉几乎是蹭着墙壁在向前挪动。机库的大门对她而言变得似乎比往常都沉重,随着贝拉推开门时一个站立不稳,她一下子扑倒在地上。“殿下!”
站在门外等候的奥尔洛夫惊慌地叫出了声,他看起来睡眼惺忪,不知道他在这里守了多久,但当他看到贝拉摔倒在地上时,一下子便有了精神,连忙冲上去扶起贝拉。“修会那群家伙居然就让殿下就这么走出来?”
奥尔洛夫又惊又怒,他早就对那群浑身散发着阴冷的家伙抱有成见,现在看到贝拉的模样,只道是这群混蛋又在用什么诡异的手法折磨她,当下便按捺不住怒意,打算冲进去找这群家伙算账。“够了,奥尔洛夫,和他们没关系,是我坚持自己出来的,你能扶我回房间吗?”
贝拉连忙拉住奥尔洛夫,对他说道。“当然。”
奥尔洛夫点点头,架起贝拉便往她的房间走去。然而贝拉似乎对自己的情况有些过于乐观,没走出去几步,终究还是瘫倒在地上。看着虚弱的贝拉,奥尔洛夫皱起眉头,他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低声说了句:“失礼了,殿下。”
没等贝拉做出答复,便把贝拉背在了背上。奥尔洛夫的背宽阔而厚实,他的体温隔着军服传递到贝拉冰凉的身体上,贝拉没有说什么,自然地将手揽住奥尔洛夫的脖子,安静地趴在这位只属于她的骑士的背上。奥尔洛夫走得很慢,似乎是在担心多余的颠簸会对他的殿下造成什么伤害,此时长长的走廊中似乎只剩下这两个人,二人呼吸可闻。“殿下。”
似乎是忍受不住这令人窒息的安静,奥尔洛夫突然开口低声呼喊背上的贝拉道。“嗯?”
贝拉继续把脸贴在奥尔洛夫的背上,低低地应了一声。“殿下,请恕我冒犯,但是,我觉得您也许不再应该和武器修会的人产生什么联系了。”
奥尔洛夫低声说道。“我知道,但是如果没有他们,我就没法再驾驶海拉了。”
贝拉的声音从奥尔洛夫的身后传来,她的声音很闷,似乎是以为把脸埋在奥尔洛夫后背的缘故。“但殿下或许根本就不需要那台什么海拉,即便没有那台诡异的随动装甲,您依旧是基斯里夫最优秀的驾驶员!”
奥尔洛夫的声音逐渐变得激动,这些话他憋了很久,此刻他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不,那还不够,如果没有海拉的力量,我什么也保护不了。”
贝拉的声音坚定而决绝,虽然她没有明说,但她已经用语气告诉了奥尔洛夫,不必再说了,她是不会放弃海拉的。“我很害怕,我感觉那台该死的东西在伤害殿下,它就像是只饥渴的恶魔,它在吸食您的生命!殿下,您究竟想保护什么?你可以告诉我们,只要您开口,无论是我,或是科琳娜殿下,瑟琳娜小姐我们都会竭尽全力帮您,您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
奥尔洛夫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他大声地质问贝拉道,他的声音在狭窄的走廊中回荡着。奥尔洛夫感觉自己似乎在和那台名为海拉的机械拔河,那台令他第一眼便只觉得汗毛直立的诡异金属正在把他最重要的东西往深渊里拽!“够了,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不用担心我,海拉和我会保护所有人,我们是不可战胜的。”
贝拉低声说道,同时用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捂住奥尔洛夫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奥尔洛夫陷入了沉默,他很清楚,当贝拉说出我意已决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人能让她改变想法。二人接下来一路无话,当奥尔洛夫推开贝拉的房门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贝拉的床上。“科琳娜殿下!”
奥尔洛夫抬起一只手行了一礼,科琳娜看着他点了点头,拿起手中的一叠文件站了起来。“怎么?上校大人有什么事找我?”
贝拉挑了挑眉毛,对着科琳娜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来看看你,但看起来你应该算不上多好。”
科琳娜说着从奥尔洛夫手中接过贝拉,将她扶到床上。“我没什么大碍,只是药效还没过,等一会就好了。”
贝拉活动着手臂,露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希望你不是在逞强,那这两天还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吗?”
科琳娜皱起眉头问道。“武器修会那边应该暂时不需要我了,如果司令部没有新任务的话,那应该没什么事我必须去做的。”
贝拉耸耸肩道。“那就行,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陪我去奉天城里走走。”
科琳娜点点头,发出了邀请。“怎么?扶桑人不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奉天吗?你居然有闲心去逛街?”
贝拉疑惑地皱起眉头。“扶桑在奉天方向上的攻势已经停下来了,看样子他们也没有余力继续和我们耗下去了。根据还在国内的勃鲁西诺夫将军的建议,我们判断扶桑人的下一次主攻方向应该是途利方向,途利港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扶桑军舰,后天我们就启程去支援那里,在离开前我想最后看看这个地方。”
科琳娜说道。贝拉点点头,既然科琳娜想去看看,她也没什么意见。次日清晨,随着科琳娜发动汽车的发动机,二人朝着奉天的方向疾驰而去。面对贝拉与科琳娜,在门口盘查行人的卫兵根本不敢多做阻拦,没有任何盘查与询问,二人就这样简单的进入了奉天城。这座城市本该是震旦的领土,但放眼望去,在街上训练的警察与士兵却有着大量的基斯里夫面孔。陌生的东方建筑与熟悉的基斯里夫面孔为贝拉带去一种异样的不协调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了风格迥异的布料被蹩脚的裁缝强行拼接在一起,而且自己本身也是导致这种不协调的一部分。贝拉没有欣赏风景的闲情逸致,她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不适地按住额头。二人开着车在城里转了半天,随着日头上升,时间逐渐到了晌午。科琳娜将车停在一处咖啡馆前,二人简单地寻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服务员热情地上来招待,只可惜贝拉与科琳娜的震旦语明显都不太及格,在一通连比划带猜后,二人总算是结束了点餐带来的折磨。“老实说,虽然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依然还是觉得这里很陌生呢。”
贝拉说着便向窗外望去,街道对面是一个照相馆。就在刚才,贝拉看着一个年轻的东洋男人抱着一名东洋女性冲了进去,贝拉能感受到从二人身上传来的幸福与兴奋,看起来似乎是对去拍结婚照的新人。贝拉的嘴角挂起一抹微笑,这似乎是自贝利亚亲王去世后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露出微笑。不知道为何,那名东洋男人让贝拉感到有些在意,似乎有那么一瞬间,贝拉突然想起了昔日红男爵所说的那种“同类”的熟悉感。“毕竟我们对震旦的印象都只停留在战场上了。”
科琳娜叹了一口气道。“或许本不该这样。”
贝拉看着东洋男人消失在照相馆中的背影喃喃道。“我们没得选,如果想保住基斯里夫在这里的利益,这场战争便无可避免。”
科琳娜说道。“可是,科琳娜,这里根本不是基斯里夫的土地啊,就算有利益也是震旦的利益,我们在为根本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流血。”
贝拉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几乎快听不到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把这块肥肉拱手让给扶桑人!”
科琳娜严肃地说道,“或许你是对的吧,只是之前与特里尔人的战争算是在保卫国土,那我们现在的战斗是为了什么呢?”
贝拉心不在焉的说道。“我们与震旦签了条约,我们是在保护震旦!只要我们的军队还驻扎在这里,我们就有权使用这里的资源。”
“但或许震旦并不需要我们和扶桑的“保护”。”
“弱小就会挨打,弱肉强食,这是自然法则。”
科琳娜皱起眉头道,她只想赶紧停下这个话题,对她来说思考这种问题毫无意义。“弱小就会挨打,但弱小就应该挨打吗?算了,我不想去思考这些,我只是担心这场战争再继续下去,001中队早晚会再出现牺牲,我已经见了足够多死亡了,至少我不希望我认识的人再从我眼前离开,科琳娜,你告诉我,为了保护001中队的大家,我究竟还得杀多少人 ?”
贝拉怅然若失地望着窗外的街道,低声说道。“不会的,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
科琳娜握住贝拉的手,坚定地说着。说话间,服务员已经将食物端了上来,虽然看上去似乎是基斯里夫的食物,但当实际品尝起来却有着浓浓的来自异国他乡的陌生感。这种异国他乡的味道似乎令科琳娜感到有些不快,她只是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了刀叉。“怎么?不合你口味?”
贝拉便没有那么多顾虑,浪费食物从来不在她的选项中,用餐完毕,贝拉擦了擦嘴,看向科琳娜问道。“可能只是不饿吧,走吧,再转转我们得回去了。”
科琳娜说着在咖啡杯下塞进几张钞票后站起身。贝拉点了点头,二人走出咖啡馆,此时,贝拉看到的那对东洋夫妇也刚从照相馆里走出来。那个东洋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贝拉,二人隔着街道互相对视了一眼,贝拉一瞬间似乎感受到一股恶意从男人的身上冒出,但很快对方就摇了摇头率先撇开了目光。“怎么了?”
科琳娜不解地问道。“没什么。”
贝拉疑惑地皱起眉头,那个男人似乎认识自己,但自己的印象里并没有这个人。回程的路上,贝拉坐在了驾驶位上,开了一整天车的科琳娜明显是有些疲惫,她闭着眼睛躺在副驾驶上,看起来是在养神。贝拉降下车速,试图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颠簸,毕竟震旦的这些乡间小道并不平整。然而没开多久,贝拉便不得不彻底停下来,在她的前方,似乎是一辆马车陷入了弹坑,一对男女正站在车旁,对着贝拉招手,似乎是在求助。“怎么了?”
睡眼惺忪的科琳娜似乎察觉到贝拉停了下来,揉着眼睛问道。“不知道,但似乎是有人需要帮忙。”
贝拉皱起眉头说道。贝拉将车靠近二人,摇下窗户,此时她才发现,对方似乎是照相馆前遇到的那对夫妻。“怎么?需要帮忙吗?”
贝拉用着生疏的震旦语问道。“额......”那名东洋男人看到有车经过本有些高兴,但看到摇下车窗的贝拉所穿的军服,男人的表情很快就凝固了。“你先把马解开吧,我先帮你们把车先从这弹坑里面拉出来。”
贝拉没有理会男人的异样,自顾自地说道。东洋男人沉默着并没有动身,他看向身边的女人,似乎是在争取对方的意见,那东洋女人朝男人点点头,随即对着贝拉莞尔一笑,男人也好似是下了什么决心,点点头对贝拉说道:““谢谢。,麻烦阁下了。”
男人手脚麻利,很快,男人就将马车挂在了贝拉与科琳娜的车后,机械的力量确实并非牲畜可比,那匹老马无论如何也拉不出的马车却在机械面前举重若轻。随着马车被拉出弹坑,男人对着贝拉不停地鞠躬道谢,贝拉点点头后驾车离去,然而已经驶远的贝拉却不住地回头看向那对东洋夫妇的方向。“怎么,是你熟人?”
科琳娜看着贝拉疑惑的问道。“不是,我只是感觉那个男人似乎有些危险。”
贝拉皱起眉头。“可能是你太累了,神经崩得太久出现这种幻觉很正常。”
科琳娜道。“或许确实是我有些神经过敏了。”
贝拉摇了摇头,甩掉了脑海里的杂念,她总觉得似乎在摇下车窗的一瞬间感受到了男人的杀意。但此时的贝拉实在是无心再去考虑一个东洋人对自己的态度,她很清楚,无论是震旦人还是扶桑人,自己在这里肯定不会受欢迎。夕阳带来的光芒越来越暗,崎岖的小道上,贝拉驾着车驶入了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