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错落有致的平房之间。
裴敬身背塞满金银首饰物的黑色双肩背包，押着金店抢劫犯周林走出。
刚走进破旧巷道，迎面就撞上提着砍刀，一副要拼个死活模样的“卖身女”晓婷。
吓了一跳，脸色大变，忙拽着抢劫犯停下脚步。
这是要干嘛……劫犯人吗……裴敬从没遇见过这样的，心里直嘀咕。
本能警告道：
“站住！不许动！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你不要……”
话还没说完，只见女人猛地把砍刀横在细皮嫩肉的脖颈上。
嘶……
裴敬倒吸一口冷气，完全被女人举动搞懵了。
晓婷泪眼模糊，声音嘶哑：“你！放了他！不然我就自杀！”
裴敬还没反应过来，抢劫犯周林激动起来，试图挣脱束缚，裴敬赶忙压制住。
“晓婷，你赶紧走，和你没关系，我……”
一时哽咽。
“大林……”
晓婷喊了一声，随后又瞪向裴敬，手微微用力，割破皮肤，渗出鲜血。
“放了他！赶紧放了他！”
“什么我都交代……金店是我让他抢的……和他没关系，是受我胁迫的！”
裴敬算是明白了。
用自己性命来威胁警察救人。
说实话，这种情况下，应该是喊……你死不死啊！
但警察不行。
不管是抢劫犯周林，还是“卖身女”晓婷。
他们触犯了法律，但没到死刑。
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身为警察，应当尽力抢救。
而且就算死刑，也应当遵照法律一步步走流程，最后审判，执行死刑。
并不能任由犯罪人自杀。
而人，不到万不得已，裴敬也不能就凭自杀威胁放了抢劫犯。
于是道：
“你叫晓婷是吧，恋人被抓，一时失去理智，做出极端行为，我很理解。”
“但是……你要冷静下来，考虑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明白这么做的后果。”
“至于周林，抢劫金店，自然要接受法律制裁。”
“他的刑罚，罪不至死，现在最需要做的是配合警方的审讯调查，承担犯过的错误，改过自新，有减刑的机会。”
“……到时候，你们还是可以重聚。”
“执行期间，也能探监。”
而对峙的晓婷，此时情绪激动，处于崩溃的边缘，哪能听得了劝。
泪水如断线珍珠，融化妆容。
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手微微颤抖，握着的砍刀受不住控制，似乎一点点切入肌肉，血珠渗出，沾染刀刃及衣襟。
此时的裴敬，真有点晕。
说的口干舌燥。
而晓婷甚至连话都不说了，紧紧抿着嘴唇，摇着脑袋拒绝。
砍刀切进肌肉，应当疼痛难忍，她却不叫不喊。
态度很明显——
要么放人！
要么我死！
裴敬有些犹豫了。
他也不能真看着人这么死了。
而抢劫犯……
赃物已经追回，就算跑了，也应该能再抓住。
他正要答应的时候，周林停止挣动，上下唇微动，沙哑着，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警官，救救她，求你了，救救她。”
“只要能救她，我愿意配合，愿意交代！”
“请您放心，我不会跑……我知道，我这种人不值得相信，但，我真不会跑，求你相信我一次。”
裴敬拧眉，没有开口，而是把人往前一推。
没有束缚的周林，直接跑向对面的晓婷。
裴敬眼睛急剧收缩。
他视力极好，一眼就看到，不知何时，周林的手指间竟捏了根铁丝，一端捅进手铐锁眼里。
只两下，左手手铐被打开。
周林没打开右手的，而是直接到了晓婷旁边。
晓婷似乎没想到裴敬真的把人放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
压低声音道：
“大林，快！快过来！你赶紧跑！我帮你拦住他，只要他赶追你，我就自杀！”
周林一颗心，被晓婷所有的举动捅的千疮百孔。
不是失望失落，而是心酸。
他没想到，晓婷竟然会为了自己做成这样。
周林靠近后，小心谨慎，不伤害晓婷的情况下，把刀拿了过来，远远丢开，然后将人一把抱住。
“晓婷，对不起！不跑了，我不想跑了！对不起！”
晓婷却着急了，拼了命要把人推开。
尤其眼见裴敬悄悄过去，把砍刀拾起。
“你干嘛！”
“赶紧跑！”
“不想活了吗？那警察的话，你别听，你知道进监狱得多少年吗？”
“再出来，都白发苍苍了。”
周林心更痛了。
他一个抢劫犯，罪该万死的人，竟然会有人这么在乎他，主动保护他。
但……
自己不能害了她。
“晓婷，你听我说，不逃了，真的不逃了，我愿意坐牢，愿意承担犯错的后果。”
“我值了，这辈子值了！”
两人眼泪不要钱似的颗颗坠落。
“晓婷，谢谢你，你知道吗？自从抢劫犯罪后，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从来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就算做梦，也是梦到被警察抓住。”
“直到遇见你，给了我希望，这些天，和你在一块，是我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刻。”
周林伸手轻轻擦拭晓婷眼泪，似乎要看清她的样子，一辈子记在心里。
他努力挤出微笑。
“晓婷，我好后悔呀！”
“后悔自己没用，后悔自己没本事，后悔赚不到钱，后悔犯错。”
“更后悔的是，以前你拒绝我之后，那时候太年轻，感觉没有面子，就想远远逃开，像只老鼠躲起来，离得远远地，看着你就好了……”
“我不应该那样，不应该在乎那点面子，我应该对你死缠烂打，对你好，追你，捧着你，一直跟着你……”
“把该承担的都承担了，也许我们已经在一起，过着自己生活，可能租房，可能买了间自己的小房子，也可能结婚了，有孩子……”
“晓婷，我好后悔，如果我没有走上错误的道路，也许我们真的会有美好的未来……”
晓婷早已经哭成泪人。
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她何尝不是。
不是生活所逼，她也不会走上“卖身”的道路。
万幸，生活失去所有光彩的时候，遇见了周林。
很知足了。
周林再次擦抹晓婷脸上的眼泪。
“你不化妆的样子更好看。”
“我要记住，记一辈子。”
“笑一笑吧，我想记住你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