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里。今年的麦子长的十分的喜人,从远处看起来一望无际,组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麦田的中央一个不大的茅草屋和一棵老槐树孤零零的相互扶持着,像是两个年迈的老人。一场秋雨刚刚下过,空气中带着一丝凉意,傍晚的天空中夕阳拽着余辉,挣扎着落下山去。
茅草屋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悠哉悠哉的躺在睡椅里喝着茶,岁月在他的脸上身上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迹,但老人的精神状态还很好。他穿着宽大的灰白色布袍,就是那种粗糙的没有任何装饰的布裁剪出来的衣服,老人干瘪的身体被包裹在灰袍里,深深地凹陷下去。
茅草屋的门被一双苍老的手轻轻推开,一个几乎一样衰老的老人走了进来,虽然老人看起来已经很老了,但令人诧异的是步伐很快,腰板也出奇的挺拔。他刚好与屋里的老人穿着不同,他穿着黑色的布袍,整个人也看起来更高大健壮些。
“这小子,也不跟我打个招呼就走了?”推门进来的老人目视着躺在睡椅里的老人,淡淡的问到。
“是啊,说是想去江湖看看,也不知道会去哪。他估计以为,要是你在,肯定不会同意他去江湖游历的。”躺在睡椅里的老人回应着。
“所以你就在这悠哉地喝着茶?你就没阻拦他?”黑衣老人嗔怪道。
“我要是在年轻的时候,我也会去江湖走走,这江湖热闹啊,有心爱的姑娘,有过命的兄弟,有数不清的奇遇和财富......”
“你这份凡事看得开的性格我不如你,所以我很发愁。江湖是好,可是江湖从来都少不了血雨腥风。他的身份这么特殊,虽然时过境迁,记着当年事的人很少,但难免会有危险。”
“你呀你,就是能操心。他的身世他自己明白。咱们从来也没瞒着他,既然他要去江湖逛逛,那就去吧。这江湖啊,从来就不排斥任何人。”
“入了江湖,多少的身不由己啊。我还是担心,担心他会应付不了那样的血雨腥风,会抵挡不住各种各样的明枪暗箭,会受伤,会吃苦。”
“我们都是这江湖的旧人了,这片江湖,就应该由年轻人来继承,来改变。还担心什么呢,他要是混不下去,自然也可以回来,有我们在呢,保护他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要我说,就是他把天都捅破了,我们也不怕什么。咱们这把老骨头了,也不知道这江湖忘了我们没啊。”
“一代新人换旧人,这天下武榜也不知道换了多少遍了,现在的后辈们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芽来了,江湖未必会记得我们两个啊。”黑色布袍老人长叹一声,端起了桌子上早已准备好的另一杯茶,茶本来已经不再冒着热气了,可端在老人手上又氤氲了一片雾气,老人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到:“算啦,反正我们也教会了他那么多的东西,这世上比我会教徒的人不少,可是能比我们俩加一起会教徒的人却是寥寥无几啊。”
“哈哈哈哈哈,你是对我有信心还是对自己自负啊?还有,你也别在这给我装摸做样的唉声叹气。你这几天去哪了,咱俩的徒弟什么时候走你还不清楚?”白袍老人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他这一走,我这一大片麦田岂不是要自己收了?这不收麦子,冬天难不成饿死吗?”
老人避过了第一个问题不答,其实两者都有,但谁多谁少却难以理得清楚。黑袍老人无奈的说道:“你居然发愁的是这片麦田?你就算一冬天不吃又能怎样,对于你的功法而言,吃了东西反而会天人五衰。”
“我本来打算着,要是他一直不去那江湖,我就顺应着天意,慢慢老死,但是他既然去了那江湖,那我就得换个死法了。”白袍老人站起身,渐渐地走出屋门,他望着远山,想着那片山峰后面也不知是怎样的风景,若是站在峰顶,也不知该怎样的俯视。老人就这样怔怔的出神,许久过后他慢慢的踏出一步,在这之后,麦田就在他脚下很远很远的地方了,看起来就像是一片黄色的布。
黑袍老人看到这个场景,没有任何惊讶,只是默默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一阵风吹过,麦田也变得不安分了,开始随着风摇摆,掀起层层金色的麦浪。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但很快就会知道,那个照顾他们许久的男孩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