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医生的态度,坚定了米想转院的念头。种种迹象表明,这家疗养院已经放弃了安杰,忘记了他们开院的宗旨,如果安杰继续住下来,不光浪费钱,也会耽误他的病情。直到半小时后米想离开,安杰依然不肯吃下药。潘医生把护士叫进来,在米想的眼皮底下往注射液里加大药剂。精疲力竭的米想回到家,径直上楼。母亲端着杯热牛奶送到楼上,询问她安杰的病情,他能不能参加自己父亲的火化仪式。“妈,安杰病情加重了,”米想咬着牙说,“不过我会想办法让他参加火化仪式的,等他想起一切的时候不至于留下遗憾,也不至于恨我。”
“那你就想办法吧,”母亲叹气,“事情真是一件接着一件,连让你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这种时候要不是咬紧牙关,还真扛不过去。”
米想问:“妈,我爸去哪儿了?我要跟你们商量件事,你能把他叫到客厅吗?”
“当然没问题,”母亲满口答应,“他闲着无聊,到附近钓鱼去了,我这就去叫他。”
很快,父亲提着装满鱼的水桶来了,一家人坐在沙发上开会,米想说出了想把安杰接回家休养的想法。父亲眉宇紧蹙,不安道:“你不是说安杰病情加重了吗?这种时候接回家真的合适?我跟你妈不是嫌麻烦,而是担心他的病情,家里的环境是不是真的有利于他养病。”
米想点头道:“爸,这问题我也考虑过,不过如果没试过,谁都不知道合不合适。今天我去疗养院走一趟,很多事彻底看清了,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没一个是真正关心安杰的,他们不在乎他是否痛苦,不在乎他是否能康复,只是在乎他是否继续留在疗养院,在乎他们自己能交差,在那种环境之下,安杰他有可能康复吗?”
“你可以考虑转院嘛,”父亲提议,“也许换一家疗养院,对他的治疗更有帮助呢?”
“公家疗养院根本进不去,”米想解释,“私人疗养院都是以盈利为目的的,谁会关心安杰是不是会康复?折腾一次就打击安杰一次。反正我坚信,只有爱才能保护他,只有爱才能治愈他,这是我的责任,我不能再推给别人了。”
“我觉得想儿的话有道理,”母亲插嘴道,“就这么把安杰扔在疗养院挺残忍的,大家本来就是一家人,如果我们都拿有色眼镜去看安杰,他真的太可怜了。”
“你们就是妇人之仁,”父亲依然反对,“感情用事能解决问题吗?你们一不是医生,二不是护士,安杰如果在家里出状况,你们怎么处理?处理不当是要出大事的,甚至是要负刑事责任的,这些后果你们考虑过吗?”
米想说:“当然不能只靠我们家的力量来照顾安杰了,我会给他找一个靠谱的医生,有事情他会帮助我们的。爸,妈,其实我已经决定要做这件事了,如果你们不同意,我也会在外头找一个房子,独自照顾安杰的。”
“老米,你就同意了吧,”母亲劝道,“安杰现在还是咱们的女婿,为救咱们女儿她才变这样的,如果住家能帮助到他,我们能有什么理由拒绝呀?”
米想和母亲好说歹说,父亲总算点头了。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将会变得异常忙碌,要为安杰的回归做好准备。一家外企的办公室门外,挤着一票揣着简历的应聘者,蒋玲玲也挤在其中。她穿一身得体的职业装,还化了个赏心悦目的淡妆。能力和工作经验上她跟别人没法比,所以就想在形象上给自己加分,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耐心地等了一个多小时,蒋玲玲前头的人自信满满地走进办公室,她越发紧张了,下意识地整了整衣服。希望待会儿一切顺利,千万别一开口就暴露了她千金大小姐的身份。这时想起了短信铃声,蒋玲玲暼了一眼,顿时石化,短信上显示,她的银行卡就剩下三百八十块钱,两分钟前五千万被提走!那可是她的全部家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钱并不是她取的,她也没有写过支票,到底是谁冒用她的名义把钱提走了?应该是支票提取,那就必须有她的亲笔签名,难道是……亲妈模仿她的笔迹签名?一定是这样,只有亲妈最了解她的笔迹!蒋玲玲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奔离开,她狂打亲妈的电话,却关机了,找到老魏的酒店房间,人早就退房了,总之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已经离开A市了!被亲人背叛的羞辱感席卷蒋玲玲全身,她真的想不到母亲为了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老头儿,卷走了她全部的家当,她只想自己过好日子,只想那老头不为钱发愁,却忽略她这个女儿,不在乎她缺不缺钱,有没有饭吃!绝望过后蒋玲玲选择报警,她不甘心自己最后的家当落入一个满肚子坏水的老头手里!母亲一定是被他蛊惑的!警察很快立案,有几个摄像头拍到了蒋母和老魏的行踪,他俩的确从原来的酒店搬到另一家酒店,但也只入住了一天两夜。在A市的最后一次露面是在机场,他俩买的是飞往上海的机票。线索断了,找人可不容易,上海是个大都市,把两个人投入其中,犹如两粒尘埃掉入湖水中,连涟漪都没有。蒋玲玲回到公寓,哭得天昏暗地,胡妈在一旁唉声叹气,到这一刻,这个家是真的散了。有人敲门,两个警察执行公务,说他们已经印好了通缉令,只要蒋玲玲同意,马上就能发出去,全国范围内通缉。“通缉令是什么意思?”
胡妈紧张地问,“如果我家太太被抓,会有什么后果?”
警察回答:“我们会以诈骗罪把她移交法院,她很可能会面临刑期。”
“如果我妈是被那个老魏骗了,”蒋玲玲问,“她也会获刑吗?”
“当然了,”警察点头,“哪怕她不是主犯而是从犯,也一样犯法了。她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所以我们一定要问清楚,如果你追究下去,你母亲会有这样的结果,如果你不追究,五千万很可能一分都追不回来了。”